在布拉格的時光成了這個異鄉(xiāng)人的回憶,第二年,戈爾德施蒂克曾回來待了幾天,在此期間,他宣誓就任捷克國民大會委員。他想重回布拉格,但胡薩克政府發(fā)表聲明要揭露一群陰謀的持不同政見者,戈爾德施蒂克是其中的一個。1974年,他回到蘇塞克斯,因缺席,他的捷克共產黨委員職位被取消。他說自己在英國過得很舒心,或者至少沒什么不舒心的。最終,1989年,捷克歷史進入了又一個20年的轉折期,胡薩克倒臺,哈維爾當政。戈爾德施蒂克立刻和新的捷克政府聯系,說自己希望能回布拉格生活。他得到了一個語含多義的回復:回來當然可以,但需要再過一段時間……幾經提醒,他明白了,在前政府時期,他畢竟曾是一位活躍的共產黨員。幸好他的女兒同哈維爾政府外交部長的女兒關系不錯,他最終才被允許重回祖國。他說:“就這么,總算,回家了?!?
我問他如今對共產主義的態(tài)度,他說:“嗯,我是個社會主義者,我不會放棄我的信仰。那些掌權的人太糟糕了,簡直是壞透了,但這個體制本身沒問題?!?
我后來一直與戈爾德施蒂克保持聯系,幾年后,我協助歌德研究會主辦一個學術會議,曾邀請他到都柏林來。他寫信說他很想來看看,第二年春天動身,不過,他提醒我應該明白,對于他這種年紀的人來說,布拉格的冬天真是“兇險難擋”啊。如其所言,他沒能度過那個秋天。2000年10月24日,歌德研究會給我打電話,告訴我戈爾德施蒂克教授在前一天去世的消息。我無言以對,就我來說,歐洲尤其是布拉格最本質的那部分,已經隨他一起逝去了。
據說,伏爾塔瓦(Vltava)是由已失傳的凱爾特語言中的兩個單詞組成的,vlt意思是曠野,va意思是水。通常情況下,來布拉格旅游的人未必會認可這個起源的說法。這條遼闊的大河蜿蜒流過市區(qū),最寬處只有3百米,它在這里環(huán)繞著一座小島,在那里靜靜地溢出堤壩,好像一條鄉(xiāng)間小河。在布拉格,在那些未受其魅惑的作家中,不只一個人把它當做一種象征,認為沿河而居的人們像它一樣地淺顯簡單。比如,古斯塔夫 · 梅利克就慍怒地發(fā)現,一個外國傻瓜可能以為伏爾塔瓦河像密西西比河一樣,可事實上,它“只有4毫米深,里面爬滿了水蛭”。不過,T. S. 艾略特卻在《四個四重奏》里對這條大河有更為正確的理解,他聲稱:
但我認為那條河
是一個棕色皮膚的大力神,陰沉、撒野、倔強,
起初作為開發(fā)者,還有些耐性;
商業(yè)運輸時倒肯幫忙,就是不太可靠;
那時給造橋人帶來極大的麻煩。
橋一旦造好了,城里的居民幾乎忘記了
這位棕色皮膚的神,
不過,他仍一如既往,毫不留情,
狂暴,破壞,四季更替的脾氣不改,
提醒人們想要忘卻的事情。①
當然,許多布拉格人早已忘記了河流在奔涌時為他們所做的一切。在過去的幾百年間,這里發(fā)過多次洪水,1890年,查理橋的兩個橋拱被沖垮,可是,沒有哪次像2002年夏天的洪水那樣令人驚慌恐懼了。8月8日至9日夜間,一場大暴雨連續(xù)下了一周,而后匯涌在波希米亞南部,滔天巨浪開始全速奔向首都,沿途沖毀了許多城鎮(zhèn)鄉(xiāng)村:科拉姆洛、布德鳩文斯、彼舍科、斯特拉格尼斯、斯鐵索文斯……布拉格對此未做任何準備。洪水于8月14日開始減弱時,市里的一個區(qū)即從前的工業(yè)中心、后來的新興地卡林完全被沖毀了,一半的氣象站關閉,剩下沒關的預報也失靈。珍貴的古老建筑遭到損壞,有些已經無法補救,游客人數下跌了50%。修整市里被水浸泡的建筑令捷克花費了數十億資金,沒有一個人會問由誰來最終支付這筆款項,這是歐洲的災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