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肆虐,雨刮器剛把水抹干凈,擋風(fēng)玻璃上又立刻蒙上了一層水霧。我依然記得當(dāng)時麥克 奇夫人緊緊抓著方向盤,神色緊張;我還記得車進(jìn)入一條地道時,暴風(fēng)驟雨突然平息了――我驚嘆事物的瞬息萬變,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頃刻間仿佛進(jìn)入了另一個世界;車一鉆出地道,大雨傾盆的世界又變回來了。
我覺得興奮嗎?驚恐這個詞也許更加貼切。平時,我除了參加當(dāng)?shù)毓W(xué)校的定期考試之外,幾乎足不出戶。因此,那時的我頭腦一片空白,心中毫無預(yù)期。父親說我們父女倆免疫系統(tǒng)脆弱,要盡可能遠(yuǎn)離人群。我小時候個子?jì)尚?,身子骨弱,現(xiàn)今我已十二歲了,自覺健壯了許多,對世界的好奇心也愈發(fā)強(qiáng)烈起來。
千萬不要認(rèn)為我是個未經(jīng)世的孩子。我涉獵甚廣,我知曉“生活的實(shí)質(zhì)”;但我對麥克 奇夫人的家卻沒有一點(diǎn)思想準(zhǔn)備。
她住在薩拉托加溫泉市南部。房子的外墻被刷成了白色――也許是歷經(jīng)了多年風(fēng)雨洗禮的緣故,漆色斑駁,房子顯得滄桑破敗。
剛跨進(jìn)房門,各種聲響、色彩和氣味連珠炮似的一并向我襲來,轟得我頭昏腦脹。屋子里彌漫著人的氣味;門口丟著一堆大小不一的鞋子和靴子,周圍全是水坑,積著雪水。潮濕的外套和兒童防雪衣吊在衣鉤上,汗味、濕羊毛的味道和熱巧克力、土司的香味混作一團(tuán),另外還有一種說不清的氣味,后來我發(fā)現(xiàn)原來是淋濕的狗身上散發(fā)的氣味。
麥克 奇夫人領(lǐng)我穿過一條走道,來到廚房。她的幾個孩子正圍著一張破桌子蹦上竄下,嬉戲玩耍。一個六歲左右的男孩正要對著他的一個妹妹吐唾沫,見我進(jìn)來,停下來大喊一聲:“我們有伙伴啦!”
其他幾個孩子瞪大眼睛看著我。一條大黃犬走過來,把濕呼呼的鼻子貼在我腿上。
“嗨。”年長些的那個男孩跟我打招呼。他長著深色頭發(fā),身穿一件格子花呢襯衫。
“你是誰?”一個綠眼睛小女孩仰起頭盯著我看。
個子稍高的女孩把辮子甩到肩后,微笑著站起身?!斑@是艾蕾,”她向小同伴們介紹道,繼而對我說:“我叫凱瑟琳,媽媽說過你要來?!?/p>
“坐這里吧?!本G眼睛小女孩拖來一只椅子放在她旁邊。
我坐下了。廚房里總共十個孩子,他們眼睛明亮,面頰紅潤,一個個好奇地看著我。黃犬蜷縮在桌子底下,靠在我腳邊。
凱瑟琳在我面前擺了一杯可可,里面放了一大顆果汁軟糖。另一個孩子給了我一盆肉桂黃油土司。我嘗了一口?!罢婧贸?,”我說。他們看起來很高興。
“你就和他們一起玩吧,”麥克 奇夫人說。“至于他們的名字嘛,你漸漸就會記住了。一下子很難記那么多?!?/p>
“有時候媽媽也會記不起我們的名字,”凱瑟琳說?!八徒形覀儭绢^’或‘小子’”。
“你喜歡滑雪橇嗎?”另一個深色頭發(fā)的男孩問。
“我從沒玩過,”我答道,然后舔去嘴唇邊的糖漿末。
“從來沒滑過雪橇?”他帶著懷疑的口吻說。
“艾蕾小姐很少出門,”麥克 奇夫人說?!八刹皇悄銈冞@種流里流氣的孩子?!?/p>
“我可不流里流氣,”綠眼睛女孩表示抗議。她的小鼻子上有兩點(diǎn)雀斑?!拔疫€太小呢?!?/p>
“你還太小!”幾個孩子噓聲一片。
“布麗奇特胖乎乎的,一點(diǎn)都不小。胖得像個小肥豬似的?!蹦觊L的男孩嚷道?!拔医羞~克爾,”他乘布麗奇特抗議的時候?qū)ξ艺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