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剛停下，后排的小張就醒來，看來是長久的職業(yè)習(xí)慣。他跳下車，和徐海城從后備箱里找出大號扳手之類的工具，然后遞給方離一把傘。方離跳下車，腳踝的腫脹消了一些，行動沒有白天這樣子不便利。

徐海城、小鄭打著手電筒，冒著雨快步往巷子里走去。方離緊隨其后，一路吧噠的腳步聲，給雨夜的陰森小巷添加上一份騷動。進(jìn)了鐘東橋家里后，徐海城將手電筒遞給方離，讓她照著東面的墻壁。

徐海城與小鄭戴上手套，拿著大號扳手對著兩個圓洞使勁一砸，砰，很響一聲，在房間里回蕩著。墻壁裂開幾道細(xì)紋，淺黃的粉簌簌落下。徐海城又砸了幾下，裂紋變大，灰掉得很兇。這是幢舊樓，用的是磚墻，并不難砸，連著不到十下，圓洞附近的墻灰掉光了，露出黃磚的本來顏色。磚已經(jīng)碎了。徐海城放下扳手，小心翼翼地把碎磚取出遞給小鄭，小鄭又將它扔進(jìn)一個垃圾筒里。

很快地一塊磚全取了出來，徐海城身子滯了一下，想來是看到了什么東西。他沖方離招招手，說：“走近一點，電筒對著洞口?！?/p>

方離按照他的吩咐朝東墻走了幾步，舉高電筒到眼睛部位，將電筒對準(zhǔn)洞口一照。燈光到處一覽無余，方磚大小的洞里有半張黑沉的臉陰惻惻地看著她。方離嚇得渾身一震，手中的電筒也歪了，光圈晃到屋頂。

徐海城責(zé)怪地看她一眼，伸過手，說：“拿來。”

方離把電筒遞給他，后退幾步，隔著點距離站著。徐海城仔細(xì)地看了一會兒，跟小鄭說：“好奇怪的尸體?！?/p>

小鄭點點頭，說：“看起來是干尸?！?/p>

“你把下面的磚取掉?！?/p>

小鄭取下磚塊，現(xiàn)在幾乎露出整張臉，徐海城用研究的眼神看了又看，點點頭：“確實是干尸，方離你過來看看?！?/p>

“我……”方離猶豫著走過去，拼命壓制著翻騰的胃。要知道這個尸體的眼睛部位正好是那兩個洞口所在，她曾經(jīng)還好奇地對著洞口看了又看。

“你看看，這個尸體為什么是這樣子的？”

方離只看了一眼，飛快地收回眼神，說：“這是干尸，也就是通常所說的木乃伊。人死后，從鼻孔抽出腦髓，取出內(nèi)臟，化掉肌肉部分，只剩骨骼，然后用泥塑造出肌肉模樣，再涂上石堊。這是古代巫師用的方法，這樣子，親人就可以永遠(yuǎn)不用分開了?！惫庹f制作方法，都讓方離覺得毛骨悚然，想不明白，鐘東橋家里墻壁怎么會有這樣一具干尸？難道是他自己制作的？

徐海城略有所思地說：“這么說來，制作這樣子的干尸是為了懷念？”

“沒錯，沒有人會為仇人費(fèi)那么大勁來制干尸的。”

“前幾天，我問過鐘東橋以前的鄰居，他們說他的家里曾經(jīng)住過一個女人，怎么來的不知道，怎么消失的也不知道。來的時間大概是十四年前，消失的時間大概是九年前，在鐘東橋家里住了差不多五年時間，沒有人見過她，只是大家都知道隱約有這么一個女人存在?！毙旌３穷D了頓，“鐘東橋的鄰居還說，夏天門窗開著的時候，有時候會看到他兩眼貼著墻壁往里看，嘴里還喃喃自語，大家都覺得他一個大學(xué)教師挺變態(tài)的。看來墻里的應(yīng)該就是她吧。小鄭，你給局里打個電話，通知弟兄們過來?！闭f完，徐海城開始拆墻，小鄭打完電話也過來幫忙，方離幫著他們?nèi)哟u頭。

墻內(nèi)的環(huán)境是特別修整過的，看來鐘東橋沒少花心思。到了天亮?xí)r，墻全拆了下來，露出這個干尸的全貌，在晨光顯得特別丑陋，頭發(fā)干枯，衣服殘破，散發(fā)著難聞的氣味。不過看輪廓，估計生前還算長相可人。

干尸的雙手舉高在胸口，除大拇指處，其他手指交錯握成一拳。大拇指并攏，第一關(guān)節(jié)部分藏在拳頭里。方離盯著她的手良久，感慨地說：“原來是她在施展巫術(shù)守護(hù)鐘東橋?！?/p>

徐海城不解地問：“什么意思？”

“你看她的手掐著訣?！狈诫x指著好奇怪的手勢說，“這是一種古老的巫術(shù)，在少數(shù)民族地區(qū)都有，叫做守護(hù)訣。她的手心應(yīng)該藏著鐘東橋的頭發(fā)，據(jù)說這樣子就可以守護(hù)著他一生。怪不得我看到這堵墻，總覺得不舒服?！彼肫鸬谝淮蝸淼界姈|橋家里時，看到儺面具在相機(jī)上忽然睜開眼睛；又想起當(dāng)時自己受驚離開絨花巷，回首曾看到若有若無的一個陰影；還有在以后一段日子，總覺得有人跟著自己，或是有眼睛看著自己。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個巫術(shù)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