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奶奶會不會巫術,這倒是很難說,畢竟這是一門快要沒落的技藝了?!庇峤{說起巫術的口氣,仿佛在說因為過時而失傳的民間手藝一樣,比如燒制薄胎蛋殼黑釉。
“那……你也會巫術?”裘澤聽俞絳的口氣,小心翼翼地問。
難道蹭樹也是一種巫術?
俞絳一張臉立刻臭下來:“要是我會,下午就不會搞成這樣子。我是看這份絹紙上寫的東西,才知道的?!?/p>
裘澤忍不住又把絹紙稍稍展開,這里面究竟寫了怎樣的秘密?
“你這么看要看到什么時候,十分鐘都不見得能認出幾個字來。我給你講一遍吧。去,倒茶去,這玩意兒我不喝。”俞絳很鄙視地一指裘澤先前拿給她的冰鎮(zhèn)芬達桔子味汽水。
裘澤門一開,劈里叭啦的聲響迅速遠去,這是偷聽的阿峰和文彬彬落荒而逃。
“皮癢啊?!庇峤{大怒,提起掃帚沖出去。
兩個家伙這次腦筋清楚,已經逃到了樓下去。急切間卻沒有開燈,傳來文彬彬弱弱的聲音:“好黑好暗好窄好可怕?!?/p>
裘澤只當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選了一個素白骨瓷杯,上了一杯好茶。
剛才母老虎般大吼的俞絳,現在像文人雅士一樣輕輕吹了吹杯中浮起的茶葉。裘澤在她面前正襟危坐,側耳傾聽。
俞絳很滿意裘澤的態(tài)度,泯了口茶,咂吧咂吧嘴,從第一個在這卷絹紙上記下巫術秘辛的人說起。出乎裘澤的意料,這竟然已經是兩百年前的事了。
巫術的歷史,遠在科學體系出現之前就開始了,可以追溯到所謂蒙味時代的上古。毫不夸張地說,自有了人類,就有了巫術。
初民們見到日月星辰,風起云動,覺得自身渺小,無法與自然界的偉力相抗。既然無法相抗,他們就設法溝通。
天地萬物有靈,日有日之靈,月有月之靈,水有水之靈,石有石之靈。對于靈,不同地方的人有不同的稱呼,但內在的想法,卻都是差不多的。
基于這樣的想法,他們琢磨出各種各樣的方式,來與天地間的萬靈們交流,以獲得他們的幫助。這些幫助或是求雨,或是獵物豐盛作物滋長,又或者去除病痛殺滅敵人。
這就是巫術。
不管巫術與科學有多么的不相容,偏偏巫術在遠古發(fā)揮了巨大的作用,于是一代又一代地被傳承下來。懂得巫術的人,被稱為巫者或巫師。
巫術的奇怪之處,不僅在于它莫名的理論和詭異的作用。和天下所有其他技藝不同的是,在巫者們的記憶中,遠古的巫師可以更方便地溝通天地之靈,巫術的效用要更顯著和巨大,隨著時間的流逝,后人們卻很難做得那么好。也就是說,巫術居然是越發(fā)展越弱小的,仿佛它的魔力正在被時間無情地消磨著一般。
巫術這種越來越弱的趨勢,原本是微不可察的變化。在巫者短暫的一生中,并無法親身體驗到。然而在兩三百年前,這樣的變化速度突然加劇了。
絹紙上的第一個記錄者,就是一個大巫師。他是一個團體的領袖人物,關于這一點,絹紙上并沒有寫得很清楚,或許是一個家族,也可能是個巫術派別。
對于巫術開始顯現的衰落趨勢,他顯得十分擔憂。許多眼光短淺的巫者在當時還沒有意識到這一點的可怕,一個首腦人物當然更不愿意散布恐慌。所以他只是自行記錄一些異常狀況,并把這份記錄藏在銅鏡里。
看起來,這個銅鏡是他隨身攜帶的巫術器物。在他死前,把銅鏡和里面的記錄傳給繼承者,并且要求每半甲子,也就是三十年,記錄一次巫術的變化,并把這三十年來的研究成果附在后面。這個研究,指的就是為什么巫術會迅速衰弱,以及如何改變這種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