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我也認為大秧歌登不了大雅之堂,認定大秧歌為東州文化之魂有失偏頗。然而廖天北就是我的廟堂,命運要求我必須對他馬首是瞻。自從我跟上他以來,那個一直糾纏我的哈姆雷特式的問題“做自己,還是做一個模仿者”,在我心目中似乎有了清晰的答案。我的體會是命運為每個人都設計好了身份,你只能成為身份,卻成不了自己。但廖天北卻偏偏要做自己,以至于根本沒有參加羅立山主持的常委會。這讓羅立山大為惱火,很快《東州日報》就成了討伐秧歌節(jié)的陣地,一篇篇犀利的文章對秧歌節(jié)大加詬病,惱得廖天北看了報紙后,每次都將報紙撕得粉碎。那天我剛將一份會議紀要寫好,想請他過目,正趕上他看了《東州日報》的文章發(fā)脾氣,便小心翼翼地給他出了個主意:“何不做一做省報的工作,剛好省報要搬遷,看上了市中心一塊地,正想打您的主意呢!”廖天北聽罷一雙小眼睛頓時一亮,迫不及待地問:“你是怎么知道這個消息的?”我告訴他,我的大學同學歐貝妮是省報的骨干記者,深得社長和總編的賞識,如果我們用那塊地做文章,迫使省報發(fā)出聲音,市報必將有所收斂。我的這番話說得廖天北緊蹙的眉頭立即舒展開來,他用非常賞識的口吻說:“在智謀方面,你總是比郭鶴年棋高一著?。 彼粌H采納了我的意見,而且還叮囑我私下里做一做歐貝妮的工作,讓她寫文章時多下點工夫。我詭譎地告訴他,我讓貝妮怎么寫,她就會怎么寫。廖天北聽罷,像是從一個不屬于自己的軀殼內(nèi)跳了出來,露出了如釋重負的微笑。一個星期后,歐貝妮以一篇《啥節(jié)也不如秧歌節(jié)》的文章有理有據(jù)地論述了“原生態(tài)”文化的重要性,文章稱,在漫長的歲月中,土生土長的東州大秧歌已經(jīng)形成了粗獷、豪邁、火爆、熱烈、歡快、強勁、自由、奔放的藝術(shù)個性和鮮明的地方民族風格,是地地道道的民間舞蹈,具有強烈的時代精神,完全可以代表東州“原生態(tài)”文化的魂,吸引全世界的民間舞蹈到東州來,進而形成誠招天下客的良好局面。由于省報發(fā)出了聲音,廖天北很快在輿論上占了上風。他不失時機地抓緊籌備秧歌節(jié),一個月后,終于在黑水河體育場開幕了。盡管羅立山對秧歌節(jié)憋了一肚子氣,但他還是如約參加了開幕式。在開幕式上,我觀察與廖天北貌合神離的羅立山,竟然覺得他活脫脫就是廖天北的另一個我,一個向往做他人的廖天北。我不知道廖天北是否意識到了這一點,反正我經(jīng)常會覺得自己變成了兩個人,一個向往做他人,一個向往做自己。我認為每個人都是由兩個我組成的,只不過有的人的兩個我尚被困在一個軀殼內(nèi),有的人的兩個我已經(jīng)變成兩個人同時存在。
秧歌節(jié)成功舉辦后,我在廖天北心目中的地位提升了。也許我是多心了,我總覺得郭鶴年心里很不舒服。我是個經(jīng)歷過風雨的人,深知今天的位置來之不易,郭鶴年在廖天北當副省長時就給他當秘書,兩個人的關(guān)系親如父子,無論如何我都不能讓郭鶴年對我有想法,一旦郭鶴年在廖天北面前給我進讒言,后果不堪設想。于是我請郭鶴年吃飯,還特意叫上了孫小波,在市長秘書當中,他們倆的關(guān)系是最好的。為了能讓郭鶴年開心,我特意給在派出所當所長的大學同學馬杰打了電話,想讓他在轄區(qū)內(nèi)找個尋開心的地方,我的本意是找個有小姐的歌廳,大家放松放松樂和樂和。馬杰卻說,這段時間風聲緊,還是不去那種地方為好,不如找一家上檔次的海鮮坊熱鬧熱鬧,一切由他來安排。我逗趣地說:“男女搭配,喝酒不醉,能不能找?guī)讉€女的?”馬杰別有深意地說:“干嗎不叫上貝妮呢?她一個頂十個?!币痪湓掽c醒了我,秧歌節(jié)貝妮幫了我大忙,我正想請貝妮吃飯,想好好謝謝她,這頓飯剛好是個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