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的眼睛死死地盯著他,盯得胡增泉心里發(fā)虛,只能急忙躲開。妻子輕聲問,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胡增泉更不敢看妻子的眼睛,而他的眼睛又感覺沒處躲閃。說心里話,高歌各方面都要比高潔好得多。年輕漂亮不說,性格也好。雖然是親姐妹,但高歌的性格比高潔更要開朗大方,而且整天嘻嘻哈哈的,感覺沒有什么事情能讓她憂愁。同時高歌待人也很爽快,有時好像是沒心沒肺,讓人感覺特別親和。他的性格雖然不算開朗,但他喜歡這種性格的女人。也許男人到了四十,更多的是喜歡女人的性格而不是外表。至于高歌對他,他感覺她也是喜歡他的,也從心里把他當(dāng)成了親人,但他清楚,高歌是把他當(dāng)做姐夫來喜愛的,至于做丈夫喜歡不喜歡,他沒一點把握。胡增泉躲閃著說,這事恐怕高歌不能接受,姐夫當(dāng)丈夫,畢竟讓人覺得有點別扭。
高潔說,關(guān)鍵是你同意不同意,高歌的事,我去求她。
胡增泉猛然感到鼻子發(fā)酸,眼淚又一串串滾了下來。他先重重而肯定地點點頭,剛想說為了兒子,我能夠答應(yīng)你的一切,突然又一股熱氣從胸膛直沖上來,他止不住一頭撲到她的懷里,一下哭得氣都喘不上來。
兩人緊緊地抱在一起哭一陣。還是高潔先止了哭。高潔將他的頭扶起來,再一次面對面,又讓他的眼睛盯著她的眼睛,然后讓他發(fā)誓,要像對待她一樣好好對待高歌。胡增泉再次控制不住眼淚。他將她的手緊緊地捏在手里,然后放在他的胸口,哽咽著說,當(dāng)初我對你的許諾,我都努力辦到了。我答應(yīng)的事,即使付出再大的代價,我也會努力辦到。
感覺高潔很是滿意。高潔閉了眼平靜一陣,又要胡增泉將柜子打開,要他把壓在柜底的那件紅衣服拿出來。拿出紅衣服,胡增泉認(rèn)出這是他們結(jié)婚時她穿的那件。他以為她會讓他把這件衣服交給高歌,然后再一次穿在高歌的身上。但高潔卻從衣服袖子里掏出幾個存折。高潔將幾個存折翻看一遍,然后要胡增泉再湊到她的身邊。高潔說,這里有六十三萬塊錢,是咱們這些年存下的,我要把它交給高歌,以后,這個家就由高歌來當(dāng),你要聽她的,就像聽我的一樣聽她的,以后有了錢,你也要像交給我一樣交給高歌。
胡增泉沒想到存下了這么多的錢。自從結(jié)了婚,他就沒管過錢。這些年當(dāng)了領(lǐng)導(dǎo),工資就從來沒花過,也沒向她要過錢,而且他花出去的錢,都報銷了回來,往往是報回來的數(shù)又大于花出去的數(shù)。如果兜里的錢攢多了,他就一次掏出交給高潔。用高潔的話說,你們領(lǐng)導(dǎo)兜里的錢總是越裝越多。當(dāng)然,他也有科研費(fèi),如果家里買個什么東西,只要能開上報銷發(fā)票,他也在發(fā)票上簽上報銷二字交給高潔,高潔利用在財務(wù)處工作的方便,很容易就報成了現(xiàn)錢??粗@些存折,胡增泉心里又有點不安。這些年沒貪污沒受賄,原以為很廉潔了,沒想到也有了這么多的錢。當(dāng)然還有房子。一百五十多平方米的新房雖然是學(xué)校分的福利房,但也花去了二十多萬,如果按市場價算,怎么也值五六十萬。好家伙,算下來也有一百多萬的家產(chǎn)了。他一下猛然醒悟,感覺腰桿也一下粗壯了許多。好家伙,就好像是做夢,這么快自己竟然從一個無產(chǎn)者變成了一個有產(chǎn)者,或者說變成了一個小資產(chǎn)者了。得意自豪一陣,又一次感覺不安??磥?,以后還得檢點一點,年輕輕的,前途正無限,多干幾年,所有的錢都能正正當(dāng)當(dāng)?shù)貟昊貋怼H绻鳇c事毀了前途,身敗名裂不說,錢途也就毀了。再說,自己是教授加學(xué)者,掙不正當(dāng)?shù)腻X也有點和身份不符。高潔再沒把存折放回到衣袖里,而是壓到了她的枕頭下。看來,她確實是要把這些錢交給高歌了。
胡增泉的心里又止不住有點高興。這六十三萬也不是個小數(shù)目,高歌雖然不是個貪財愛錢的女人,但這么一筆錢擺在面前,她不可能不動心,不可能不考慮考慮。如果把他和窮書生何宏偉放在一起比,無論從哪方面,他想何宏偉都沒法和他相提并論,就像馬長有沒法和他比一樣。杜小春能夠認(rèn)識到他胡增泉的價值,高歌也不是傻瓜,高歌同樣也食人間煙火,她不會不知道他胡增泉的真正價值。
有人說女人的眼睛是一桿秤,從女人的眼里,胡增泉一下認(rèn)識到了自己的價值。他覺得現(xiàn)在的他,已經(jīng)不是一般的他,更不是一般的男人。當(dāng)然,這還不是他的全部,他還正處在上升期,副校長或者副市長市長,都在等待時日,都在等待著他。那時,誰成了他的妻子,都是一種榮耀。
高潔似乎還不放心,問胡增泉說,我把錢全部給高歌,你心里是怎么想,你怎么不說話,是不是不大愿意。
胡增泉說,錢是你一點一點積攢起來的,怎么支配,仍然聽你的。其實這點錢也不算個什么,我們已經(jīng)把那兩個廠組成了股份制公司,我和宋校長都是大股東,即使公司仍像今天這樣盈利,我們每年分到的紅利也比你手里這點多,那時,恐怕錢對我們來說也只是個數(shù)字,真正用,恐怕也用不著那么多。
高潔也好像猛然有了精神,有了力氣,說話也不再喘,她語氣連貫地說,誰說用不著,兒子將來肯定要出國深造,如果兌換成美元,才能有幾個錢。退一步說,即使兒子在國內(nèi),將來肯定也要在北京上海工作。北京的房子多貴,一套幾百萬,到那時恐怕就是幾千萬。我們既然生下了兒子,就要設(shè)法讓他過上好日子,更不能讓他將來沒房子無家可歸。
說得也是。妻子并非自己愛財,原來還是為兒子。胡增泉又止不住一陣感動。胡增泉鼻子發(fā)酸地重重地點點頭。高潔又細(xì)問股份制的具體情況,胡增泉只好從頭給她說一遍。感覺高潔很滿意很興奮。但高潔幸福地閉緊了雙眼,什么也不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