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校要專升本,不能降低招生門檻,這一點毋庸置疑。可不分青紅皂白將學生除名,也未免太草率。我個人的意見,凡事必須依法,待公安機關確定案件性質,分清每個人的責任,再決定這幾個學生的去留。這樣,對家長也好有個交代。是不是穩(wěn)妥,請高院長考慮?!?/p>
高山行聽了這話,目光很銳利地越過鏡框上方直射周赤波,心里說:是不是全讓你說了,人即將退休,說話就變得百無禁忌。平心而論,他佩服周赤波的治學精神,年近花甲,還兼任著全校法律課的教學??纱蟾攀腔剂藙用}粥樣硬化癥的緣故,變得日漸固執(zhí)己見,并且老愛與自己意見相左,爭執(zhí)起來也往往不講場合。年初,在他一力爭取下,周赤波獲取了全國公安優(yōu)秀模范教師的榮譽,按他的本意是讓老夫子盡快光榮退隱,對方表示非要看到學校的專升本那天。這真使他有些怏怏不快??芍艹嗖▌偛潘f的家長因素,他又不能置若罔聞。學校如今連著社會,幾個學生背后的家庭背景,簡直像千絲萬縷的蛛網,不到半天時間,上下左右的各路諸侯都在給學校施加著壓力。別人的招呼他可以不理不睬,可陳恒副行長的電話他不能小覷,因為建設銀行的貸款是學校的生命線,資金鏈一斷,學校的基本建設全部停擺,連正常運轉都會成了問題。高山行思前想后,把目光投向了副院長董聚寶。老董是部隊轉業(yè)的團政委,說話思考問題老比別人慢半拍,他揚了揚粗重的眉毛,提出了一個與眾不同的意見。
“能不能讓他們暫緩報到,先參加軍訓觀察一下。好呢,我們留下,實在不可救藥呢,再除名不遲?!蓖nD了一下他又補充道:“這個期間也要看看派出所的處理意見,盡量做一做那兩個被打人的工作,在對待學生的問題上,還是留些余地好?!倍痹洪L四平八穩(wěn)這么一說,倒真使眼下的爭論變得風清云淡,無形之中又給高山行當了個托兒。
金銳見情勢有了轉機,便不失時機地站了起來。
“按照學校批準的教改方案,我有一個請求:四中隊既然承擔特訓班的任務,就有責任把這六個學生帶起來。完不成任務,拿我是問,實驗班不成功,我自愿辭職去當教員,也算立個軍令狀?!?/p>
高山行剛要說話,房門被推開,宋爾瑞匆匆走了進來,看來像有急事報告,高山行示意讓她坐下,讓在座的與會者一齊聽情況。
“剛才接了幾個緊急電話,一是市政法委來詢問情況,要求隨時報告學校動態(tài),防止發(fā)生鬧事苗頭;二是新華派出所馬平原所長通報了兩名受傷者的鑒定情況,其中一人傷情嚴重。宋爾瑞根據(jù)電話記錄念道:
“……初步鑒定為輕傷害,體表多處軟組織挫傷和表皮擦傷,其右側第七、八肋骨表皮處紅腫,壓痛明顯,X光檢查尚不能排除肋軟骨骨折……”
高山行做過十幾年的法醫(yī),他非常明白,這種輕傷害鑒定最容易扯皮,在最終處理上既可追究刑事責任,也可做民事賠償調解,搞得不好就會引發(fā)對方的上訪鬧事。他此時最怕的是劉毅副廳長知道這件事,這老頭兒火爆脾氣,瞪眼發(fā)起怒來恨不能把人吃了。在老爺子眼中,悠悠萬事,惟專升本事為大,他曾當著全校教職工的面放了話:你們誰也不能給我掉鏈子,我會像盯賊一樣盯著你們,拿鞭子抽著你們,拼了命也要拿下本科院校的牌子,否則我死了也不會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