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門口有一條明居士自己開挖的小溪,他平常就是早早起來拿著工具開始勞動。山上的泉水從小溪里經(jīng)過,那里已經(jīng)被他用石塊砌成了一條漂亮而整齊的水道,高低層級錯開。有時坐在竹椅上吹風,看著大片大片蒼老的云朵從山頭飄過,時間是可以忘記的,而心里的掛礙也是可以忘記的。明居士說,忘記了就消散了,不會再困擾了。 他的草廬中間供著菩薩的畫像,案子上有香燭、清水,以及山里的一些野果,有時候是核桃、蘋果,夏天的時候會有櫻桃、草莓、桑葚。左右兩側(cè)的房間是居處。如果自己種植的水果成熟,他也會送給來往的村民或者朋友。在這一點上,隱士們都是很大方的。 在不同的季節(jié)他會用不同的物品供在案頭,但是他并不是按照外界對佛、道的區(qū)分來對待的。佛法和道家,在某種意義上,它們是同源異體,只是通往修行和真心的不同道路。問起他是修禪還是修道,他說這有什么分別。
院子的中央是一排竹子,細小而茂密,綠色映眼;竹子一邊就是石桌、石凳。旁邊有一個小的花圃,這幅圖景與古代隱士們的山居環(huán)境沒有太大的區(qū)別。 院墻很矮,有風吹到院子的時候,竹排就像水紋一樣在波動。如果從高處看,就像面對一個長滿綠色水草的湖,你能看到它柔和連綿的力量通過波動表現(xiàn)出來。院墻上長滿了綠植,覆蓋住了整個墻體,看上去像是一堵綠色的墻。 他在院子里有好幾塊菜地,種植了各種常見的蔬菜。院子北面還有一塊苜蓿地。午餐的時候,這些苜??梢杂们逅笫?,然后調(diào)制成涼菜,它的味道為很多拜山的道友推崇。有的蔬菜外面是只吃一部分的,但是在山里,明居士有著不同凡響的想象和廚藝。這歸功于他對植物性、味的了解,周圍的植物他太熟悉了。常年住在山里,接觸的只有這些綠色的植物和天空的云朵,他逐漸忘記了人與人之間的隔膜、分別,恍惚自己成了一棵樹或者一只小鳥、一株花草,仿佛時間再久些,他就能發(fā)出芽來,真的幻化為仙草了。
院子里的果樹、小水塘、荷花池、花圃、翠竹是他發(fā)心修建現(xiàn)在這三間草廬的時候一起栽種建造的??瓷先ヌ覙湟呀?jīng)有四五年了,不久也許就能收獲果實,而這里將會成為真正的世外桃源。 去水渠邊打水,他一手提著桶,一手拿著瓢,嘩啦一聲,非常響亮。他的手臂很有力氣,提起滿滿的水桶徑自走進廚房一點也不費勁。只是剛住山的時候打水并不容易,那時候還沒有砌水道,只能用水瓶或者瓦罐一點點地取。路也不好走,不小心就會跌倒。現(xiàn)在院子里很平整了,通往水渠取水處的地方鋪著干凈的小石塊,沿著這些石頭你就能找到清涼的山泉。 他的庭院灑掃得干凈整潔,有了花圃和水源,小動物們當然不會介意來做客,況且這位主人又比較大方,會把松子或者米粒留給這些精靈古怪的客人們。群山的沉靜會給這里居住的人以穩(wěn)健的心懷,綠森林和農(nóng)田則用上古的精神法則引導在這里生活的人們脫離迷悟、困惑。因此很多鄰居、客人,愿意爬上這個山坡來看他,坐下來喝上一杯他親手泡的茶。 喝茶的時候,人們就圍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院子是一個花園,他自己就是個園丁。院墻的南北兩面都有小徑,分別通往山谷兩側(cè)的松林。明居士拎著水壺,從水渠里取水,然后用山里的雜木燒火煮茶。他時常穿著寬大的衣服,坐在風中,眼前便是終南山的云霧。山中的流水如云朵一般,永遠取不盡。水渠的附近長滿薔薇、丁香,紫砂壺里飄著熱氣,散發(fā)出裊裊的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