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任由自己的雙手向下滑，露出充滿悲傷而恐懼的眼神。在她的眼里，我看到了在其他女人眼里從來沒有看到過的、一種原始的甚至是狂烈的目光。我如醉如癡，看著她那深邃而又陰郁、泛著一汪山間湖水、然而卻映照著蔚藍天空的眼睛。微微開啟的嘴唇流露出似乎連她自己都沒意識到的熱情和激情。她的魅力無人能及。搭在我胸口上的纖纖細手使我的心臟狂跳不已。我差點兒就擁抱了她，但最終還是抑制住了自己。

“也可以說這是在我眼皮底下發(fā)生的謀殺，”她低聲說，“我們十幾個年輕女孩兒，也包括羅絲———理查?默赫斯丹的女兒。理查要給我們變個魔術(shù)……他拉上他面前的簾子，房間被一分為二……我們等在那兒……什么事兒也沒發(fā)生……我們上前去看……默赫斯丹先生已經(jīng)死了……被謀殺了。一個無人、絕對是無人作的案。然而……默赫斯丹先生不可能自殺。”

高哈，她是當日謀殺案中的一個人證??！我把這點忘了。這改變了一切。

少時，高哈又露出了迷人的微笑，眼里充滿了自我嘲弄的目光。她隨即舉止尷尬地對我說：

“對不起，我無法控制自己，每次想起它，都會使我產(chǎn)生荒唐的效應(yīng)?！?/p>

“實在沒有必要把自己弄到這種地步，”我極其平靜地說道，“更何況您很快就會被結(jié)果在我的房間里，在我的前妻們身旁，掛在墻上，喉嚨被割斷?！?/p>

她一邊攆開我搭在她肩上的手，一邊尖叫道：

“啊，太恐怖了?。ㄟ@回是帶著微笑，換了一種聲調(diào)）您的幽默比較可怕……如果這是一種新的勾引人的方法，我懷疑它是否能夠成功?！?/p>

“我的幽默，可怕？”我嗔怪道，“您拿我當‘藍胡子’對待，我才是受害者……至于您說我那新的勾引方法，您徹頭徹尾地搞錯了。我沒有想勾引您……(她瞪大圓眼睛，極度地失望)我只注意到了您驚人的美貌……（她眼睛忍不住開心地眨巴著）一句簡單而客觀又極有誠意的心里話……”

不用說，只看到她變得緋紅的臉頰就知道答案了，我借機逮住了她的纖手。兩人哈哈大笑結(jié)束了彼此間的曖昧緘默。她似乎有點兒依依不舍地抽回了手。

“好了，”她說，“以后再評論您的勾引方法吧。讓我們談?wù)勀男≌f吧。這么說，您是想在理查?默赫斯丹謀殺案中尋找靈感嘍？……”

“正是。您看，愛倫?坡在寫《莫格大街雙重謀殺案》時抓住了一些重要環(huán)節(jié)：不可能發(fā)生的謀殺。一個男人在一個從里面反鎖的房子里被殺了，從表面上看沒有人能夠進出這個房間，但我們可以變相地想象一下以下幾種情況：被限定的所有出口都有目擊者；在一個與世隔絕的亭子里發(fā)現(xiàn)了一具尸體，兇殺?發(fā)生在雪停的那一刻，周圍全是未留下任何痕跡的白雪；一個罪犯被警察逼到四面都是高墻、擋住去路的死胡同里，但最終還是成功地逃脫了。主題是豐富多彩的。我認為最重要的是神秘加謀殺這個概念：我們面對的是幽靈殺手?！?/p>

“您是想讓我?guī)讉€晚上都睡不著覺了！這個神秘概念，這個幽靈的存在，就像您說的，已經(jīng)攪得整個村子十幾年雞犬不寧了。那時我十四歲，我害怕極了……就像我所有的朋友一樣。事實上，您是怎么知道這件事的？”

“一次偶然的機會。兩個月前，報社讓我負責一個自行車產(chǎn)業(yè)飛速發(fā)展的報道。在查閱舊報冊時，我注意到了默赫斯丹案件：他不尋常的性格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您想想，我一直計劃寫一部充滿神秘色彩的小說，而且相信這樣的故事并不只是虛構(gòu)！各種各樣的花邊新聞給我提供許多素材。我搜集到所有與此有關(guān)的相關(guān)報道，我意識到這是一個不解之謎?！?/p>

“的確。警方也毫無進展。丹尼爾?默赫斯丹上校，受害者的兄弟，發(fā)誓要徹查兇案，但是他的努力徒勞無功?！?/p>

高哈低著頭，漫不經(jīng)心地擺弄著她的手指頭。突然，她兩眼直勾勾地盯著我說：

“為了您的小說，您想找出兇手？”

“事實上，兇手是誰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是怎么干的?！?/p>

高哈心不在焉地看著我。我猛然覺得談?wù)撨@個話題有點太突然。

“當然，”我向她吐露，“我的小說將會以溫柔的愛情故事和……”

“我相信這一點！”她笑著叫道。

“女主人公年輕、漂亮……有著一對美麗迷人的淡藍色眸子……（高哈抬起了她的眼睛）她和一個長著漂亮黑胡子的帥哥墜入了愛河……最后他們結(jié)婚了，還有了一群孩子?！?/p>

“這總比您那個不可能發(fā)生的謀殺案要強得多。”

我厭倦地深深長嘆了一聲，既而宣布道：

“您看著吧，有一天因為我們寫了太多這樣的故事，以至于某個飽學之士會對這類問題感興趣，并就此撰寫專題論文的！”

“這時人們就會強調(diào)，此道的偉大先驅(qū)：著名的希尼?米樂?！?/p>

“別取笑我了，我真的打算寫一本這樣的小說?！?/p>

“但在開始前，您必須把默赫斯丹的案件查清楚。別忘了，這案子已經(jīng)九年了。如果您僅僅依賴我一個證人，您不會有什么收獲。我的記憶不是很好。對了，”她一邊皺眉一邊補充道，“您打算怎么進行調(diào)查呢？”

我佯裝為難，不好意思地說：

“我……我還不大清楚。也許您能幫我？”

高哈手指交叉支撐著下巴，胳膊戳在吧臺上，若有所思地望著我，額頭上顯現(xiàn)出一道憂慮的皺紋。很明顯，她對我的提議猶豫不決，而且還想找機會刺探我。一陣沉默之后，她問道：

“幫您？請問怎么幫？”

“我不知道……您也許能把默赫斯丹一家介紹給我？”

“關(guān)于默赫斯丹上校，這很簡單。他雖然放棄查找兇手很長時間了，但如果您舊事重提的話，我相信他一定會盡可能幫您的?！?/p>

這時，大門吱呀作響起來。一個熟悉的人影進入了大廳：丹尼爾?默赫斯丹上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