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伯特沒有坐下,而是直盯著丹尼爾的臉。丹尼爾有些詫異,剛拔下的充電器拿在手里,他也盯著羅伯特,在等羅伯特接下來的話。
“實在不好意思,也感到非常遺憾。公司剛剛作出了決定,今天是你在斯泰爾斯的最后一天。”羅伯特的聲音盡可能平靜,畢竟對方也是跟自己一個級別的同事。
“開什么玩笑?到底發(fā)生什么事情了?”丹尼爾好像釘在原地,有些張皇。
“你看看吧?!绷_伯特把手上的文書遞了過去。
丹尼爾連忙抓了過去,短短的幾行字,他看了足足兩分多鐘。
辦公室靜得讓人窒息。這般時候,外面的熱度還是可觀,而屋內(nèi)卻是兩重天。
“這分明是訛詐!”丹尼爾終于爆發(fā)了出來,聲音震響。
“我理解你此時的感受,我也很遺憾。但我不得不告訴你這個決定。”羅伯特知道,對方震怒之下,會把火亂發(fā)的。而自己這份工作的一個組成部分就是要去做大多數(shù)人不愿意做的事情。
“我不接受!這純粹是訛詐!我哪里越權(quán)了?造成什么損失了?袁總在哪里?我要去找他!”丹尼爾的臉幾乎扭曲了,聲音也開始發(fā)抖。
“丹尼爾,你冷靜一下。公司管理層作出這個決定,一定有充分的證據(jù)。這是打印出來的袁總給你授權(quán)的郵件,很清楚地表明他希望你在審核價格的時候,要報他最終審批,而此后,你有至少七次是自己做的主張?!绷_伯特把手上的證據(jù)也遞了過去。
“那他為什么一開始沒有給我指出呢?如果他一開始就叫停,也不會有后面的事情發(fā)生?!钡つ釥柕穆曇敉蝗挥行┎荒敲创潭?。
“丹尼爾,這不是問題的核心!你已經(jīng)違規(guī)了,一次、兩次……七次,只是性質(zhì)更加嚴重而已。一開始你就不應該這樣做。你身為總監(jiān),應該知道越權(quán)審批的嚴重性,不應該需要其他人來提醒你了吧?”羅伯特緊緊抓住問題的實質(zhì)。
他隨時提醒自己,別把自己的情緒摻雜進去,否則就成了自己和丹尼爾的個人戰(zhàn)爭了。這是公司的決定,不是我個人的決定,即使對方把火亂發(fā),其實也清楚,我羅伯特僅僅是個“信使”而已。
“簽字吧。我真的很遺憾。”
“我不簽!”丹尼爾看也不再看那兩張紙。
“是這樣的,簽字是個法定的程序。即使你現(xiàn)在不簽,以送達的方式寄到你的住址,這個程序也生效的?!绷_伯特輕輕地提醒著。
門外,杰瑞等人也圍了過來,他們聽到了里面高昂的聲音,怕出事。
有那么一兩分鐘,時間好像靜止了。丹尼爾的額頭泌出了汗,鼻孔粗粗地出著氣,臉色慘白得驚人。
突然,他扯過那兩張紙,抓起筆筒中的筆,在摘掉筆帽的時候,用力過猛,竟然讓筆從手中飛了出去。羅伯特趕緊遞過去另外一支開啟好的筆,丹尼爾抄起就在紙上重重地寫下了自己的名字,走筆處,力透紙背,紙上出現(xiàn)幾道劃出的痕跡。
然后,他猛地拉開抽屜,胡亂拽出一些個人的物品,四下環(huán)顧,也沒什么個人的東西。一個人,曾經(jīng)在這間屋子發(fā)號施令,走的時候,竟然也就茶杯一只,像框一幀……
“記住,”走到門口的時候,丹尼爾像是運了很久的氣似的,“我會回來的,一定會回來的!到時候看誰臉上難看!”
突然,他發(fā)現(xiàn)自己的脖子上還掛著公司的胸卡,一把拉下來,揚手一扔。
羅伯特跟隨著他出去,同時給杰瑞他們使了個眼色,后者走進了辦公室,接手下面的工作。
羅伯特怕丹尼爾沖到袁克敏的辦公室去,尾隨著他,而丹尼爾徑直走到門口,才發(fā)現(xiàn)沒有胸卡不能出去,于是羅伯特沖了前去,替他開了門,丹尼爾眼沖前方,大步地走了出去。
在杰瑞他們進行公證的時候,羅伯特又來到袁克敏的房間。
“袁總,搞定了,他走了?!绷_伯特輕聲地說,同時把丹尼爾簽過字的文書遞了過去。
“他怎么說?”
“發(fā)了一通火,說一定還會回來的。”羅伯特苦笑。
“回來?他以為這里是窯子???想來就來?”袁克敏哼哼著,“我先寫個通知出去,一會兒杰瑞他們進行完了再來叫我?!?/p>
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羅伯特掏出了煙,第一次在自己的房間抽起煙來。
大假的心情正在被摧毀。但轉(zhuǎn)念一想,這就是生活,這就是人堆里必然發(fā)生的事情。該吃吃,該喝喝,17樓下面的人顯得渺小,或許,丹尼爾已經(jīng)扎在了其中。路上的警察,正在指揮著車輛改道,每一個緊閉的窗口里面,也許在上演著剛才的一幕,劇本不同,劇情不同,但主旨又相差多遠?
二十分鐘后,袁克敏的郵件出來了,致公司所有同事,并抄送大中華區(qū),甚至總部相關(guān)領(lǐng)導,措辭之嚴厲,直上綱到公司的價值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