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李桂芬老太出事以后,對于重癥病區(qū)的三位護士來說,上夜班就成了她們最望而生畏的事情。大嘴巴徐晨晨最近更是言之鑿鑿地向夏曉雨和吳欣瑤傳達了幾天前的深夜,她被413病房的女病人林薌大半夜的急救鈴吵醒,而當她壯著膽子趕到時,雖然什么異常情況都沒有,但是林薌一再堅持說她看到了一個白衣女人的身影就站在她的病房門外,而且哭得異常傷心。一開始徐晨晨表示說自己什么也沒看見,但過了一天,她又神神叨叨起來,說:“好像是看到了什么,只是當時害怕沒敢跟你們說,我看見了一道白影飄飄忽忽地去了電梯里了。你們說會不會是李老太太的女兒的鬼魂以為她母親還沒死,還在這里不肯走啊?”
對于類似傳言,護士夏曉雨總是感到心驚肉跳,但吳欣瑤并不是很相信這些,她從小就是個膽大心細的女孩兒,上中學的時候,她就是班里女生們的代表,常常把男生欺負得嘰呱亂叫。那時候她就常常想,男人對女人來說,就已經(jīng)是這個星球上最可怕的東西了,如果連男人都可以輕松搞定的女人,還有什么是值得她害怕的呢?但她也明白任何的傳言都不是空穴來風,這讓她隱隱的產(chǎn)生了想一探那傳說的真相的念頭。
這天深夜,又下雨了,輪到吳欣瑤值夜班。在給413、414、415的病人加完液,又給411、412、417的病人服過藥之后,她并沒感到特別累,于是突發(fā)奇想,決定坐在走廊拐彎處的一張長椅上等一會兒,試試能不能親眼看到那個神秘的白衣女人,那女人是會現(xiàn)身嚇她一跳呢?還是她看到這邊有人不怕她就會不敢出來了?吳欣瑤莫名地想驗證一下。
等了大約半小時,除了偶爾有病房里沒有睡著的人壓低聲音的交談細語或者病痛中病人的幾聲呻吟之外,什么也沒有。吳欣瑤不禁暗笑自己的無聊,即使是失戀,即使是心情不好,也不至于這樣自己消遣自己吧。
已經(jīng)到了午夜時分,吳欣瑤感到周身有些發(fā)冷,不遠處有個窗戶沒有關(guān)緊,冷風帶著窗外的細雨正灌進來。
吳欣瑤起身把窗戶關(guān)閉,緊了緊身上的護士衫準備回值班室休息一會兒。卻突然聽到了一聲隱隱的哭聲,似乎是從樓梯口傳來的,吳欣瑤猛然回身,問道:“誰?!”
就看到走廊盡頭站著一團白影,正靜靜地看著她,吳欣瑤壯著膽子又問了一句:“你是哪個病房的,有事嗎?”
那白影卻退進了樓梯間,長時間守等積聚的一股一探究竟的欲望促使吳欣瑤追了上去,她要搞清楚到底是誰一直這樣裝神弄鬼。
那白衣女人進了樓梯間,行動飛快地上樓去了,吳欣瑤緊緊跟在后面,也不知爬了幾層,吳欣瑤最初的害怕漸漸消失掉了,因為她想到既然這個“東西”會逃跑,會爬樓就肯定不是什么鬼,而是一個人。
終于來到了頂層,那白衣女人推開樓梯間的門跑進了第十二層的走廊,吳欣瑤有些喘不上氣,但還是緊緊跟了上來——
推開樓梯間的門,第十二層的走廊進入她的視野——與醫(yī)院的其他樓層都不同,這里似乎一年四季都是燈光慘白,寒氣逼人……
其實吳欣瑤和其他的護士一樣極少到這一層來,所以也不知道這里平時是什么樣子,而此刻,走廊里空空蕩蕩,卻莫名的似乎有一陣陣陰風在吹……可是,那個白衣女人去哪里了呢?吳欣瑤猶疑著走了進來,她知道就在離她不過三五米之外的冷藏室內(nèi)充斥著一排排的鐵架,架子上是各種形狀的玻璃器皿,里面有人體的各種內(nèi)臟,乃至完整的尸體和骨架,在午夜時分獨自一人貿(mào)然闖進這里,讓她感到心跳撲通撲通地加速。她的腳步落在空曠的走廊里,膠底的鞋跟敲打地面的聲響似乎都放大了,可是,那白衣女人去哪里了呢?難道她進了某一間冷藏室?可冷藏室都是上鎖的,只有溫院長和顧主任有鑰匙,她不可能跑進去的,不可能?!可是有什么不可能呢?萬一她真的是住在這里的女尸呢?吳欣瑤不禁被這個想法嚇得一驚。也許在如此孤單的境地就是會使人胡思亂想的吧。
吳欣瑤強壓住心里想馬上逃走的念頭,繼續(xù)向前走去,她的精神高度緊張,時刻防范著一個突然襲擊從走廊的拐角,抑或衛(wèi)生間的門后,甚至可能是任何方向朝她襲來。她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走到了電梯的門口,卻猛然發(fā)現(xiàn)電梯上的數(shù)字正在變化,卻不是下樓去的,而是正從大廳,一層一層的上升……這么晚了,誰會到醫(yī)院里來呢?吳欣瑤想離開,卻感到腳下像是生了根,她的眼睛不由自主的被電梯上閃動的數(shù)字吸引住,一動也動不了,她心里害怕極了,又莫名的希望快點看到電梯里的人出現(xiàn),就像是死刑犯急不可耐想要迎接一顆注定會飛向她的子彈以借此解除她現(xiàn)在難以忍耐的恐懼,會是誰呢?
……4-5-6-7-8-9-10-11-
數(shù)字終于變成了12,電梯叮咚一聲開了——
吳欣瑤不能控制地尖叫起來,這聲音太尖利了,仿佛它撞破了墻壁、地板和玻璃,傳得如此遠,整棟樓的人都被嚇得一驚。但他們都不及電梯中這位午夜訪客驚訝,外科主任醫(yī)師顧振生幾乎被吳欣瑤的這聲尖叫嚇得坐到電梯上!等他看清了這尖叫的來處,好一會陣子才恢復(fù)了常態(tài)。
顧振生走出電梯,壓低聲音對瑟瑟發(fā)抖的吳欣瑤說:“你喊什么?大半夜的,你跑到這里來干嘛?”
吳欣瑤終于看清是顧主任,驚叫之后的虛脫感襲來,她勉強堅持著沒有昏倒,卻也已經(jīng)言語不清:“我,我?!绷藥拙?,沒說出一個完整的句子。
顧振生一把拽住她的胳膊,一起進了電梯,按下了下行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