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小時候(12)

咱們小時候:屬于80后的雞零狗碎 作者:季海東


掌管水房的,是兩兄弟,一個是小光,一個是小光他哥。小光他哥是個傻子,嘴唇很厚,舌頭很粗,說話的時候含糊不清,像嘴里含了一坨狗屎。因為傻,小光他哥經(jīng)常遭到戲弄,比如打了水不給錢,或者打了水賞他一頓揍,也有的將汽水瓶的瓶蓋砸平,冒充5分錢給他,他也笑呵呵地收下,并不計較。小光他哥并非不認識5分錢,我曾經(jīng)拿著汽水瓶蓋試驗過一次,小光他哥把那個瓶蓋拿起來,很開心地對我說,紀北,你每天都能喝汽水嗎?嘖嘖,真好……

被人看穿把戲,是一件很沒面子的事,更何況是被一個傻子看穿。我莫名地驚慌起來,撒腿就跑,居然忘記了拿桶。中午的時候,小光他哥找到我家,手里拎著我丟的那只桶,我爸聽他詞不達意地啰嗦半天也沒整明白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那只桶卻收了下來。等晚上一家人吃飯的時候,我爸端著碗,一邊扒飯,一邊說,小光他哥可真是個好孩子,只可惜傻了吧唧的。

既然小光他哥的弟弟叫小光,那么我們不妨管他叫大光。自從我爸知道大光是個好孩子之后,每當他去沂河捕魚捉鱉的時候,總會把大光帶上。因為大光是個傻子,有人在身邊照看著畢竟是個好事,于是大光的父母很樂意他給我爸打下手。其實,和我爸一起去沂河捕魚捉鱉并不是一件很安全的事情,更何況身邊多了一個傻子。有一次,我們光著屁股過河的時候,沂河里的水位突然上漲,我爸想都沒想就把我舉到頭頂。大光緊緊地跟在身后,水流把他沖得東倒西歪。等回到家,我媽問我爸,你們走的時候是三個人(包括大光),怎么只回來了兩個?我爸說,水漲得太快,大概是走散了。我媽就指著我爸的鼻子罵,你怎么能把他丟下不管?萬一他被淹死了怎么辦?他比紀北大不了幾歲呀!

大光的運氣很好,在河里折騰了一天,不僅回了家,而且喝了很多水,吃了些沂河里的魚蝦,連晚飯都省了。更難能可貴的是,大光并不認為是我爸在關鍵的時候丟棄了他,而是他自己走散了,活該如此。這樣一來,我爸更是愧疚,決心不再發(fā)生此類的事情,哪怕犧牲自己親生兒子的小命。所以從那以后,我就基本不再跟我爸去沂河了,我怕關鍵時刻充當了我爸“將功補過”的犧牲品。

除了跟我爸一起下河,大光的工作就是看那個水房。雖然因此有可能造成一定的經(jīng)濟損失,但那個年頭好人還是很多,投機倒把者往往遭到鄙視。我很羨慕大光的工作,可以坐著不動就能賺錢,而且對面就是廁所,所有大姑娘小媳婦進出廁所的行為都將被牢牢監(jiān)視、盡收眼底,還能根據(jù)單個人上廁所的次數(shù)和緊張程度而判斷其是否尿頻、尿急。大光是個傻子,自然不認得字,在水房里憋得膀胱腫脹,就會提著褲子向廁所里跑(慶幸他他還知道這一點)。大光跑的時候沒有目的性,有時候往男廁所跑,有時候往女廁所跑,這里面沒有規(guī)律性可言,完全憑當時的心情和尿急的程度。

80年代的公廁十分簡陋,墻矮,茅坑臭,也沒有門。闖不闖女廁所,完全是一種自覺行為。我家住的那個四合院里沒有廁所,大人上大號,一般趕在白天。主要出于安全考慮很少有人敢白天闖女廁所(大光除外)。如果白天實在沒有“屎意”,直到了晚上“屎意盎然”的話,女同志就會叫上男同志,扛一根碩大的手電筒(一來照明,二來防身),站在女廁所外站崗放哨。大光闖女廁所的時候是在白天,因而沒有遭到手電筒的毒手,只聽到女廁所里嗷的一聲叫,就會有一個或者幾個半提著褲子的女同志臉色煞白地躥出來,一邊跑一邊罵,罵大光,也罵小光(這點并不公平),并把他們定性為流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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