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 我挪開身子, 這個地方長出一粒一粒的東西我兩手摸著腋下說。
放下雙手,倏地哭了起來,哇哇地叫著。這么難看的二十八歲丑女,還撒嬌哭泣,多么的凄慘?。∥抑肋@非常丑陋,但淚水就是不停奪眶而出,口水也流出來了,我真是一點優(yōu)點都沒有。
好了,別哭了!我?guī)闳タ瘁t(yī)生。 他的聲音第一次果決地響起。
那天,他請了假,查閱報紙的廣告,準備帶我去看只聽過一兩次名字的有名皮膚科醫(yī)生。我一邊更換外出的和服,一邊問:
身體一定要給人看嗎?
是?。?他非常高雅地微笑回答, 不要把醫(yī)生當做男人?。?我臉轉紅,覺得很高興。
走到外面,陽光絢爛,我覺得自己像是一只丑陋的毛毛蟲。好希望在這病康復以前,世界一直都是黑暗的深夜。
我不想搭電車! 結婚以來我首次這么奢侈任性地說。
膿包已經擴展到手背,我曾在電車上看到有著這么恐怖手的女人,然后我連抓電車吊環(huán)都覺得不干凈,害怕擔心會不會被傳染。對于 噩運上身 這個俗語,我當時還未能理解透徹。
我知道了! 他以開朗的神情回答著,讓我坐上轎車。
從筑地到日本橋高島屋里的醫(yī)院,只要一點點的時間,但在這段時間里,我有一種搭乘葬儀車的感覺。只有眼睛還活著,茫然地眺望初夏的巷道,走在路上的男男女女,誰都不會為我這樣的膿包感到不可思議。
到了醫(yī)院,和他一起進入候診室,在這個與世界完全不同的風景,我突然想起很久以前在筑地小劇場小山內熏、土方與志以 戲劇的實驗室 為由而設置。大正十三年開始啟用,上演了很多翻譯劇。小山內死后,其直屬的劇團也隨之分裂,此后由各個劇團租借使用,成為普羅戲劇運動的根據地。中看到《深淵》馬克西蒙·葛利基(MaksimGorkii)所作的戲曲。以木制的租屋為舞臺,描寫貪心的丈夫、偷情的妻子、小偷、舊男爵、酒精中毒的仆役、娼婦等人的模樣,強烈地指出作者人生哲學。這部戲劇的舞臺場景。盡管外面是深綠色,那樣地明亮,但這里不知怎么回事,即使有陽光還是光線微暗,漂浮著凜冽的濕氣。酸味撲鼻,連盲人都會想要亂竄。這邊雖沒有盲人,但總覺得哪里不對勁,我很訝異有很多老爺爺和老太太。瞬間我注意到這些眾多的病患中,可能只有我是患有最嚴重的皮膚病。我驚訝地眨著眼,抬起頭,偷偷地瞧著每一個病患,果然沒有一個人像我這樣亂長膿包的。
我從醫(yī)院玄關的廣告牌得知這是一家專治皮膚病和一個無法說出口的討厭疾病的醫(yī)院,坐在那邊的男人看起來像個年輕俊美的演員,一副完全都沒有膿包的樣子,應該不是皮膚科,大概是一般的疾病,這樣一想,我仿佛可以感受到待在這候診室、垂頭喪氣坐著等死的人們所罹患的疾病。
你要不要去散步一下?這邊很悶。
等會兒,好像就快輪到了。 他因為閑得發(fā)慌,一直站在我身旁。
嗯,輪到我大概已經中午了。這邊好臟,你不要待在這邊。 說出這樣嚴厲的話,連我自己也覺得訝異。他像是柔順地接受,慢慢地點頭說。
你不一起出去嗎?
不!我沒關系。 我微笑地說, 因為我待在這邊最輕松。 把他趕出候診室后,我也有些放心,靠著長椅,像身體酸痛般,闔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