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窗外吧?!?/p>
他往窗外看了看,臉色變得嚴(yán)厲起來。他一動也不動地站在那里盯著莫里森太太,等待著什么,等待著一個聲音。過了一會兒,那聲音出現(xiàn)了。
那是某個東西被推進(jìn)門前郵箱入口的聲音,它可能是份廣告單,但這次它不是。腳步聲從門前小道上離去了,到了街上。蘭德爾又走到窗前。郵差沒有在弗洛里安太太的房子前停下來,他一直往前走,他那藍(lán)灰色的背部在沉沉的皮包下顯得又平又穩(wěn)。
蘭德爾轉(zhuǎn)過頭極其禮貌地問道:“這個地方上午要送幾次郵件,莫里森太太?”
她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只有這一次,”她尖聲說,“上午一次,下午一次?!?/p>
她的目光東閃西躲,兔子似的下巴抖個不停,雙手緊緊抓著那條藍(lán)白色圍裙的橡膠褶邊。
“上午這一趟剛剛過去。”蘭德爾用做夢般的聲音說,“掛號信也是普通郵差送的嗎?”
“她的掛號信都是特別快遞?!彼穆曇粲行┥硢?。
“噢,但是星期六郵差在她家門口沒有停下來的時候,她沖出屋子和他說話了,而且你也沒提特別快遞這事兒?!?/p>
看他調(diào)查案子實在有趣——只要調(diào)查的是別人。
她的嘴巴張得大大的,牙齒潔白光亮,那絕對是整晚泡在消毒水中的效果。然后她突然發(fā)出一聲尖叫聲,把圍裙往頭上一裹,跑出了房間。
他看著她剛剛從那兒跑出去的那扇門,它在一個拱門的一邊。他的臉上露出了微笑,那是一個相當(dāng)疲憊的微笑。
“干得漂亮,而且彬彬有禮?!蔽艺f,“下回你來扮黑臉。我不喜歡對老女人扮黑臉,就算她們是愛撒謊的長舌婦。”
他仍微笑著。“老調(diào)子了,”他聳聳肩,“警察的差事,啐!她們開始時說的是實話,因為她們的確知道那些事實。但后來事情的進(jìn)展不夠快了,或不夠刺激了,她們就開始添油加醋、自編自吹?!?/p>
他轉(zhuǎn)了個身,我們走到過道上,從房子后面隱隱傳來啜泣聲。對于某個頗有耐性、早已死去的男人來說,那聲音可能多次讓他束手無策。但對于我,那聲音只是個老女人的哭聲,不會令人感到愉快。
我們輕輕地走出那棟房子,輕輕地關(guān)上前門,注意不讓紗門發(fā)出響聲。蘭德爾戴上帽子,嘆了一口氣,然后聳聳肩,將他那雙保養(yǎng)得很好的手?jǐn)偟煤荛_。這時,我們?nèi)匀豢梢月牭綇姆孔雍竺鎮(zhèn)鱽淼牡偷偷泥ㄆ暋?/p>
“警察的差事?!碧m德爾撇著嘴角輕輕地說。
我們朝隔壁房子走去。弗洛里安太太甚至都沒有將她洗好的衣服收進(jìn)去,它們?nèi)粤涝谶呍旱臅褚吕K上微微擺動,看上去又黃又硬。我們走上臺階按了門鈴,沒有人應(yīng)答;我們敲了敲門,還是沒有人應(yīng)答。
“上次門是沒鎖上的?!蔽艺f。
他小心地用身子擋著,試著去開那扇門,這回門是鎖上的。我們從門廊上走下來,從并不和那個愛管閑事的老女人家相鄰的那一邊繞到房子后面。后面的門廊上有扇帶掛鉤的紗門。蘭德爾敲敲那扇門,也沒有人回應(yīng)。他從兩級油漆剝落的木臺階上走下來,沿著一條廢棄的雜草叢生的車道來到一個用木頭搭起來的車庫前。他把車庫打開,車庫門吱咯作響。車庫里都是一些不值錢的東西,堆著幾只破舊的老式皮箱,給人當(dāng)柴燒都沒人要。此外還有生銹的園藝工具、裝在紙箱里的破罐子。車庫門兩邊各有一只肥碩的黑寡婦坐鎮(zhèn)在它們不齊整的蛛網(wǎng)中,蘭德爾撿起一塊木頭漫不經(jīng)心地把它們打死了。他關(guān)上車庫門,沿著那條雜草叢生的車道走出來,從和那愛管閑事的老女人家相鄰的那一邊回到房子前面。還是沒人回應(yīng)門鈴聲和敲門聲。
他慢吞吞地回到我的身邊,轉(zhuǎn)過頭看了看街對面。
“后門比較容易開?!彼f,“隔壁的那只老母雞現(xiàn)在大概不敢做什么事了,她撒的謊夠多了?!?/p>
他回到房子后面,走到木臺階上,將一把小刀利落地伸進(jìn)門縫挑開掛鉤。我們走進(jìn)那個帶紗門的門廊,里面堆滿了罐子,有些罐子里全是蒼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