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西城小四海銀莊錢四海見過當(dāng)家的,”他滿臉堆笑地給謝童作揖。
謝童見一張汗津津、圓胖圓胖的臉幾乎就要湊到自己臉上,一時吃驚,一口茶水差點兒就要噴到他臉上。好歹忍住了,她一邊摸出自己的手帕遞給那胖漢,一邊仰著身子怕他把臉貼到自己面頰上,說道:“錢掌柜先擦擦汗,不知道掌柜的此來有何貴干???”
那錢掌柜忽然意識到自己動作不敬,急忙退后一步,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道:“蒙當(dāng)……當(dāng)家的賞識,小的……小的是前年掌管了小四海銀莊的攤子,當(dāng)家的貴人多忘事,怕是記不起來了?!?/p>
“你和在下……有什么關(guān)系么?”謝童還是沒聽明白。
“當(dāng)家的忘記了,小四海銀莊是當(dāng)家的所有。當(dāng)家的前年從李三爺手下收過來的,小的當(dāng)這個掌柜,也就是為當(dāng)家的盡心?!睗h子點頭哈腰地說道。
“哦,原來是我名下的產(chǎn)業(yè)?!敝x童終于算是想出了點眉目。
“正是,正是!小的蒙當(dāng)家的賞識,無以為報,只能盡心經(jīng)營,這些年賺了六千多兩銀子??墒钱?dāng)家的神龍難見,總也不來查收銀子,小的揣著這么些銀子心里惶恐,又怕惹上了官司,特來請當(dāng)家的寫個花押,把銀子收去吧!”漢子小心地遞上一本帳簿。
謝童隨手取過筆,在銀子的數(shù)目下畫了個終南山的鬼符。漢子也不查看,一連串地點頭道:“小的明天就把銀子送到府上庫房請?zhí)K先生點收?!敝x童微微揮手,漢子千恩萬謝一番下去了。
謝童還沒來得及再端起茶杯,樓下馬蹄聲亂,不知道有多少車馬一齊停在了七曜樓下,謝童無可奈何的嘆口氣,擺起一副笑臉看著一堆人跌跌撞撞沖上樓來。隨后謝童被一圈人圍作鐵壁金湯之勢,四周濃重的汗味幾乎要把她熏暈過去,偏偏她還得一本一本地查看那些人遞上來的無數(shù)賬目,再左一個右一個地畫符。她惟一能表示不滿的,也就是在擦汗的時候在汗巾里自己做鬼臉。
謝家自己的人剛剛退了下去,又有開封城其他大小商號的老板上來見禮。即使謝童聰明,昨夜一夜未睡之后也應(yīng)付不來這許多事情,到最后大家圍成個大圈兒,沒完沒了地作揖。謝童頭昏腦脹又兼腰酸背痛,滿耳都是“財源滾滾”、“久仰久仰”、“發(fā)財發(fā)財”和“三生有幸”。
七嘴八舌中,一聲咳嗽忽然響起在眾人耳旁。謝童心里一驚,抬頭看去,一個紫色長袍的公子帶著十幾個跟班正站在樓梯旁,身邊竟也圍繞著一群人。
那個紫衣公子卻不答禮那些點頭哈腰的人,一揮手排開眾人,直向謝童走來。他身材高大,英俊儒雅,氣勢不在謝童之下,周圍的人不由自主地給他讓開了路。謝童的臉上卻有點苦意。
“三公子?!敝x童長揖到地。
“謝賢弟別來無恙。”那人正是開封呂家的三少爺,在開封足以和謝童并稱的世家公子,呂鶴延。
“一切安好,托三公子的洪福了,”謝童一邊應(yīng)付,一邊苦笑。
“我心甚慰!”呂鶴延一扇擊掌笑道,“謝賢弟今日難得出門,何必應(yīng)付這些俗人,你我去頂樓喝上一杯如何?”
隨即他轉(zhuǎn)頭看向眾人道:“想必各位沒什么要打攪謝賢弟的了吧?”
“沒有,沒有沒有……”一幫人方才還死纏不去,這時竟跑得一個比一個快。畢竟呂家也是不能得罪的豪門。
謝童還在猶豫,呂鶴延的大手已經(jīng)抓向了她一雙纖纖的手兒,還伴之以豪爽的大笑:“何必羞答答作小女子狀,謝賢弟不要讓愚兄掃興?!?/p>
謝童無可奈何地看著他手腳放肆起來,卻不知道怎么閃避,她現(xiàn)在扮作男子,一旦閃避就會露出破綻??墒瞧珔晰Q延就是這樣的人,曾經(jīng)有一次他喝醉了竟然摟著謝童的肩膀要和她對詩。從此之后,謝童心里把呂鶴延恨得要死,可是卻不好說破。
謝童一身冷汗,正進退兩難的時候,一個黑衣小童忽然闖進人群,夾在了呂鶴延和謝童之間,手上托起一只紅漆木盤,上面有一塊玲瓏剔透的玉佩。小童一只手不停地向謝童比劃,卻不說一個字,居然是一個啞巴。謝童臉色大變,伸手抄起玉佩仔細看了兩眼立刻收在懷里,對著周圍一圈人拱手道:“在下家中來了貴客,千萬緊急,請恕謝童無禮?!?/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