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懶惰,不會打理小辮子,媽媽沒教過我怎么梳理千奇百怪的發(fā)型。我的頭發(fā)是自然狀態(tài),長短不齊,去固定的理發(fā)店找固定的師傅。他最明白我的要求——就是沒要求。
“今天起,我們是同桌?!彼斐鍪?。
我沒有迎接,太煽情的動作,我做不來。也不必問她有沒有征求老師同意。她想坐哪張座位,老爸必會鞍前馬后。權(quán)勢家族在學(xué)校享受優(yōu)待,一切只需打著學(xué)習(xí)的旗號。
她熱情地跟前后左右打招呼,周圍變得熱鬧起來,她問我:“語文課再有分角色朗讀,我們積極一點,你擔(dān)任旁白,好不好?”
她像一艘破冰船,我眼睜睜看她打破周邊的沉寂。
她的某些特質(zhì),讓她混得很開,沒幾天的時間,已經(jīng)名聲在外,有三三兩兩的外班男生堆在窗口議論她。我覺得好笑,心里對這些男生起了兩分輕視,但他們樂此不疲,大有越演越烈之勢,叫她“花仙子”。
花仙子果然聰明又可愛,在英文課上表現(xiàn)不俗。
老師攤開試卷跟我們對答案,并且用她最拿手的“排火車式”提問。我懷疑英語老師記憶力不夠好,無法對準(zhǔn)臉孔喊出名字,才喜歡這種只需順次站立的提問方式。
輪到章小希,老師瞪著老鷹一樣的眼睛問:“好,看第二個句子,這位同學(xué),介詞應(yīng)該用on還是in?”
令人啼笑皆非的考題!鳥在樹上是on the tree 還是in the tree這樣簡單的句子,很多雙語幼兒園的小朋友都會說,而相隔十年,我們卻還在選擇填空。
“用in。”她自信滿滿地說。
“說出你選它的理由!”老師盯著她。
“因為鳥通常隱藏在樹葉中,而不是站在光禿禿的樹干上暴露自己,所以用in。”
全班哄笑,又立刻匆匆壓住,這是一個多么可愛的原因。我也曾在這類簡單的題目上犯迷糊,我一直清楚地記得這個解釋,甚至因為她的解釋轉(zhuǎn)換了一種記憶模式。
日子吵鬧而又寂寞——上課鈴、下課鈴,連課間十分鐘也被同學(xué)當(dāng)做黃金時間埋頭加班。拿好成績,做好孩子,考好大學(xué),這是我們這個學(xué)校的學(xué)生無法擺脫的宿命。
我們是相對聽話的好孩子。服飾簡單,眼神簡單,心思簡單,只要頭腦不簡單,其他一切從簡。
學(xué)習(xí)對我來說不是難事,這就更顯枯燥,老師把大量的時間都用在做題、猜題、押題上。押中一次如同中了頭等彩票,興奮地說了好幾年:“那年我送畢業(yè)班,押中了這個題,讓多少學(xué)子如意考上大學(xué),大題啊,十五分吶,很多人就是一分之差被大學(xué)拒之門外……”
光是想到這樣一題一題地求解,就讓人泄氣腿軟,終年累月沒有休息時間可言。我常想,青少年日益狂烈的火爆,頻率逐增的歇斯底里,一定和做題有關(guān),沒有人能忍受這種長久不能喘息的日子。
我們才高一而已,我堵上耳朵。
臨近放學(xué),窗外下起了雨。大大的雨點砸下來,在窗上敲起快樂鼓點。老師要拖堂,在黑板上奮力地解一個疑難方程式,粉筆摩擦著黑板發(fā)出啾啾怪聲,那冗長的步驟占了大半個黑板。
窗外迷蒙,章小希興奮地用胳膊碰碰我:“喂,下雨了。”不喜歡突如其來的雨,因我沒有傘,也沒有為我送傘的人。
有一次,語文老師在閱讀課上為我們讀一篇小短文,是一位家長發(fā)表在專欄的豆腐塊,題目是《誰家的女兒沒人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