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爺你怎么了?”
豹一的表情讓山谷嚇了一跳。只見豹一臉色蒼白得嚇人,眼里閃著淚花,嘴唇上帶著血,門牙也有些發(fā)紅。
夸張些說,當時豹一的自尊心受到了傷害。他比別人更容易受到傷害。豹一越發(fā)地垂頭喪氣了。他覺得受到了侮辱,從此埋下了厭惡性的種子。他天生與人對著干的性格讓他自尊心上的傷口開始化膿。他開始斜著眼看人,看安二郎的眼神也變了。他在安二郎背后揮舞拳頭。而母親阿君則每晚高高興興地給安二郎揉肩膀。
有時豹一步行去七八里外的港口。他在那里眺望黃昏中的大阪灣。有時看著夕陽中出港的輪船,他心里會忽然涌起一陣鄉(xiāng)愁。有時還會莫名其妙地對著大海破口大罵。
一天,他站在港口的棧橋上,忍著哭泣沖著大海吼叫道:
“渾——蛋——”
豹一以為周圍就他一個人??墒牵粋€正在釣魚的男子突然回過頭來訓(xùn)斥他說:
“喂!你在那里胡喊什么!”
于是豹一就翻著白眼看那個男子。男子說他太狂妄了,就把他揍了一頓。他哭著往七八里外的家里走。當他有氣無力地走到夕止橋時,天已經(jīng)大黑了。他小跑往前趕路,這時開著車燈的電車轟隆隆地朝他開來,差點沒把他嚇死。
豹一回到家一看,只見阿君正把衣袖卷得高高的給安二郎擦背。為了省下去澡堂洗澡的錢,安二郎在家里用澡盆洗澡。他洗完后,接下來阿君洗。安二郎一個大男人,竟然給阿君擦背。阿君洗完后,就輪到豹一洗了。可他假裝睡著了,躺到床鋪上不起來。
豹一漸漸變成了一個抑郁的少年。不久,豹一小學(xué)畢業(yè)了。阿君再一次請求安二郎送豹一上中學(xué)。
可安二郎卻裝糊涂說:
“我啥時候答應(yīng)你送豹一上中學(xué)了?”阿君一下子渾身癱軟了下來,她甚至忽然想起輕部曾想當中學(xué)教師的事。看來,安二郎是打算教豹一珠算,將來讓他當個店員或幫他算高利貸的賬,要不就是將來讓他去催債。
晚上臨睡前,阿君把豹一的優(yōu)秀畢業(yè)證書攤在膝蓋上久久地看著。安二郎叫她睡她也不去睡。她跪著爬到衣柜前收拾起東西來。看到阿君周圍收拾起來的東西,安二郎出奇地驚慌失措起來。他以為阿君要收拾東西離開這個家,只好很不情愿地答應(yīng)了阿君的請求。
不久,豹一上了中學(xué)??墒?,安二郎是不會自掏腰包的。阿君不知從哪里接了些裁縫的活計,用做衣服得來的報酬支付豹一的學(xué)費??孔鲆路膱蟪瓴粔蛑Ц秾W(xué)費時,阿君就把頭上的簪子和衣服拿到當鋪里去當?shù)?,或從鄰居那里借個一元兩元。別人笑話她說:“真好笑。放高利貸人家的太太竟然向別人借錢?!逼鋵?,豹一上中學(xué)湊的錢是阿君從安二郎那里借的。安二郎當然打算讓阿君還利息的。為了趕手中的裁縫活兒,阿君的眼圈漸漸地發(fā)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