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姆叔叔住在一所圓木蓋成的小屋里,旁邊緊臨著“大宅門”(主人的住處)。
屋前是個小園子,一到夏季,到處都是草莓、木莓,還有各種各樣的水果蔬菜。園子的前面遍地是紫薇和野薔薇,還有金盞、牽牛和茉莉等在每個角落里爭奇斗艷,所有這些,都會讓克洛伊大嬸心花怒放。
每當(dāng)“大宅門”里吃完晚飯,領(lǐng)班廚師克洛伊大嬸就會把洗鍋刷碗的雜活交給其他仆人,自己回到小窩給老頭子燒飯。
大嬸的臉圓圓的,黝黑發(fā)亮,頭上的無檐帽筆挺。必須得承認(rèn),她是附近十里八鄉(xiāng)首屈一指的廚師,因此,臉上也經(jīng)常自然蕩漾出洋洋自得的神情。
克洛伊大嬸天生具有廚師氣質(zhì)。她一走近,地上的雞、鴨、火雞無不驚恐,顯然,這是“致命”第六感,它們清楚知道,厄運(yùn)來臨。事實(shí)上,克洛伊大嬸也確實(shí)精于雞鴨的烹烤,敏感的家禽們都對此深感恐懼。
另外,她還會做各種餅,琳瑯滿目,花樣繁多,許多小廚子對此只有四個字——不可思議。
此時此刻的她,正在研究著平底鍋里的東西,沉浸于自己的快樂當(dāng)中。我們且讓她自我陶醉一會兒,趁機(jī)到她的小屋瞧瞧。
屋角擺著一張床,上面是一條潔白的床單。床邊鋪著一塊地毯,只要她一站在地毯上,莊園中上層身份的優(yōu)越感便油然而生。地毯、床鋪和這個小小角落,是她最最重視的區(qū)域,通常情況下,她是絕不會允許那些小機(jī)靈鬼們在這塊空間打鬧的。
事實(shí)上,這個角落就是這個家的客廳。
屋子的另一角,還有張簡陋的床,顯然,這是日常使用的。壁爐上方的墻上,掛著幾幅《圣經(jīng)》插圖,而旁邊華盛頓將軍的肖像也赫然在列。從色彩和技法來看,如果將軍能親眼看到的話,一定會大跌眼鏡。
此時,有兩個卷發(fā)小黑孩兒正在屋角的長凳那邊鼓搗一個小幼兒學(xué)走路,忙得熱火朝天。和所有的小寶寶一樣,這個小家伙先是站起來,然后踉踉蹌蹌走幾步,就一跤跌倒。可是,她連續(xù)的挫敗卻受到了另外兩個大孩子的熱捧,喝彩聲不絕,儼然是在觀看絕妙的表演。
壁爐前擺了一張桌子,桌腿有點(diǎn)像患了風(fēng)濕病一樣不太穩(wěn)當(dāng),桌布上擺放著一些圖案艷麗的茶具。而桌子旁邊坐著的,就是謝爾比先生最得力的仆人、這個小屋的主人、也是本書的主人——湯姆。
他身材魁梧,皮膚黝黑發(fā)亮,肩寬背厚,體格強(qiáng)壯;典型的非洲人臉型,嚴(yán)肅、穩(wěn)重中又不失慈祥和善良;舉手投足之間一派忠厚和純樸的氣質(zhì),自尊自信又顯得非常坦誠。
此時此刻,湯姆叔叔正在13歲的喬治少爺?shù)闹笇?dǎo)下,小心而笨拙地在石板上背寫字母。而聰穎的喬治,也顯然十分享受做老師的那份神氣。
“可不是那么寫的,湯姆叔叔,不是那樣的,”發(fā)現(xiàn)湯姆把g的尾巴拐到了右邊,喬治有點(diǎn)恨鐵不成鋼的意思,“你看看,你那么寫,就成q了呀?!?/p>
“哦,是嗎?”看著小老師那么輕松地在石板上寫出一溜g和q,湯姆佩服的五體投地。于是,他用粗糙的手握起筆,認(rèn)真地繼續(xù)練習(xí)。
“克洛伊大嬸,你鍋里的餅烙好沒有啊?我有點(diǎn)餓了?!眴讨握f道。
“就快好了,喬治少爺,”她掀開鍋蓋看了看火候,“嗯,黃黃的,顏色真不錯。那天太太說,‘噢,讓莎莉去試試?yán)语?。’我說,‘好好的糧食都糟蹋了,烙得坑坑洼洼奇形怪狀的,跟鞋拔子似的,我看還是拉倒吧?!?/p>
小貶了一把莎莉的烙餅技術(shù)后,克洛伊大嬸掀開鍋蓋,一張精致的油餅閃亮出爐,即使在城里的蛋糕店,這都能算是招待貴客的暢銷極品了。
現(xiàn)在,克洛伊大嬸開始布置晚飯。
“嗨,莫思、貝特,你們幾個小家伙,別擋著路。波莉,我的小心肝,我盡快給你弄點(diǎn)吃的啊。喬治少爺,請把這些書拿開,和老頭子坐那兒等著,香腸和烙餅馬上就來咯。”
“他們讓我回‘大宅子’吃晚飯,可我知道在哪兒才能吃到好東西?!眴讨握f。
“對咯,寶貝,你知道就好?!闭f著,克洛伊大嬸就把熱氣騰騰的烙餅放進(jìn)了喬治的盤子,“大嬸會把最好吃的留給你,也就你才有品位,能吃出好壞來。
“現(xiàn)在,開動咯!”克洛伊大嬸忙完后,喬治邊大呼小叫,邊揮刀對著烙餅開始下手。
“我的天,少爺,”克洛伊大嬸一把抓住喬治的胳膊,“用這把薄片刀吧,專門切這個的。來,快吃,沒有再比這個好吃了?!?/p>
“湯米·林肯說,他家的詹妮比你的廚藝高多了?!弊炖锕哪抑语灥膯讨握f道。
“得了吧,林肯家的廚藝一點(diǎn)也不高!”克洛伊大嬸很鄙視地說,仿佛世上沒有她不知道的事。
“噢,可是,你也和我念叨過詹妮的廚技不錯??!”喬治說道。
“以前我可能是說過這話,”克洛伊大嬸說,“她呢,要說家常飯,都還湊合,你要說做點(diǎn)像樣的高檔東西,她行嗎?也許她做的肉餅,你光看光澤還行,不過皮兒怎么樣呢?發(fā)面她在行嗎?她能把餅做的外焦里嫩、入口即化嗎?我看過詹妮在瑪莉小姐的婚宴上做的喜餅。作為詹妮的好朋友,我其實(shí)不應(yīng)該說她壞話??墒?,喬治少爺,她做的那都什么呀!我要是做出那么一堆玩意兒,估計(jì)一星期都睡不著?!?/p>
“我覺著吧,詹妮自己肯定認(rèn)為她做的餅不錯呢?!?/p>
“她感覺好著呢,是吧?其實(shí)問題恰恰就在這兒,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幾斤幾兩,加上她壓根兒就得不到主人的指點(diǎn)。所以啊,這也不能怪詹妮。我說喬治少爺,你可別身在福中不知福?。 笨寺逡链髬鹫f的“情到深處”,還眨著眼睛嘆了口氣。
“沒有啊,大嬸,我心里明白,我吃的餡餅和布丁那可是天下最美味的啊,”喬治說,“不信你問湯米·林肯,我每次見著他,都會炫耀我的口福。”
小主人玲瓏剔透,幾句話說得克洛伊大嬸心花怒放,一下仰在椅背上,直笑得黑色的臉頰滾落一串淚珠。
“你真和湯米這么說的?天,你們幾個小鬼真是童言無忌!你和湯米吹噓了,是嗎?喬治少爺,你就不怕人笑話呀?”
“是呀,”喬治說,“我是這么和他說的:‘湯米,你該去克洛伊大嬸那兒見識見識什么才叫真正的餡餅。’”
“可惜,湯米看不到?!笨寺逡链髬鹫f。看來,對于湯米在餡餅方面的無知在她的心目中已經(jīng)根深蒂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