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堂是耶穌教派的傳教所。我和南萬里到了那里,正趕上是個星期日,有許多人聽牧師講道。我們也混在人群中聽著。不過,我們聽講并不是為了要進天堂,而是為了找尋一個革命黨員來談天下大事。禮拜儀式結束將要散會時,看見在澳門見過的張君也在座。我們向他打聽區(qū)君,他指了一個人,便裝作沒事的樣子走了出去。我們也諒解他的心意,沒有強請他介紹,便隨著他指的那個人下樓,乘左右無人扯了一下他的衣袖,遞過名片請求一談。他很高興地把我們引進一間屋里,對面坐下,立即詢問來意。
他年約四十左右,面黑體胖,身材適中,細長的眼睛,稀疏的眉毛,是一個溫和的中年紳士。如果冒昧陳詞,他將避而不談,應如何應對呢?我和南萬里恰似獵人接近雀鳥一般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商議了一番,然后執(zhí)筆以簡短的言辭表明來意,說道:"鄙人才疏學淺,本無濟世之大略,但不忍坐視當前之危局,特來向友邦人士求教。先生將何以教我!"他以中國人慣用的唇亡齒寒論來回答。但他悲嘆本國的弊政,憤恨官吏的腐敗,卻較何、張兩人稍為激烈。我們終于提出中國革命論,征求他的意見。他昂然拍手道:"理當如此!日本志士若能援助,則事業(yè)的成功可拭目以待。"接著又談到年前密謀失敗的原因,最后提及首領孫逸仙的近況,說:"兩位如果有志支持我黨的事業(yè),應該急速和孫逸仙相見。他在上月已離開倫敦,不日可到貴國。他到貴國去,實際是為了尋求貴國俠士的幫助。"我們聽后,心為其所動,便相約再會?;氐铰灭^與南萬里商議,為了趕得上見到孫逸仙,決定暫且歸國。
次日,區(qū)君偕其同志二人來訪,談話不久即行辭去,臨別時說道:"今晚要和三四位同憂之士聚談,請你們也來參加。"我們屆時到了××會堂,屋內(nèi)早已置酒設筵相候。于是圍桌就座暢飲大嚼,議論風發(fā),談到激昂之處,聲震四鄰,豪快之情,不可言狀。直至夜深,踏月返回旅寓,復與南萬里舉杯相慶,然后就寢。在耶穌教堂里的酒宴,在我還是生平第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