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為什么，當(dāng)話從他嘴里說出來時，情況聽上去似乎更糟了。一個醫(yī)生的話?！澳沁@是真的了？”我看著他。

“恐怕事實就是這樣了?！彼f，“你家里的那個人是你的丈夫。本。你嫁給他已經(jīng)很多年了，早在你得上失憶癥之前?！蔽尹c點頭?！拔覀兝^續(xù)走吧？”

我答應(yīng)了，我們走進了公園。公園外側(cè)環(huán)繞著一條小路，附近有個兒童游樂場，挨著一間小屋，我看到人們不停地端著一碟碟零食從那里涌出來。我們向小屋走去，納什醫(yī)生去點飲料，我則坐到一張缺口的“福米加”桌子旁。

他端著兩只裝滿濃咖啡的塑料杯回來了，給我的是黑咖啡，他的則加了牛奶。他從桌上取了一些糖給自己添上，沒有問我要不要。正是這個舉動——比什么都有說服力——讓我相信我們曾經(jīng)見過面。他抬起頭來問我怎么傷到了額頭。

“什么？——”剛開始我不知道要說什么，但接著我記起了早上看到的淤痕。臉上化的妝顯然沒有蓋住它。“那個嗎？”我說，“我不清楚。沒什么大不了，真的。不疼?！?/p>

他沒有回答，攪著咖啡。

“你說我剛剛好轉(zhuǎn)一些，本就接手照顧我了？”我說。

他抬起了頭?！笆堑?。剛開始你的病情非常嚴重，需要全天候護理。在情況開始改善以后本才能獨自照看你，不過那也幾乎跟一份全職工作差不多?！?/p>

這么說我此刻的所感所想已經(jīng)是改善以后的情況。我很高興記不起狀態(tài)更糟時的事情。

“他一定非常愛我?！蔽遗c其是說給納什聽，不如說是說給自己聽。

他點點頭，接下來是一陣沉默。我們都小口地喝著飲料?！笆堑?。我想他一定是。”他說。

我笑了笑，低下頭看著自己握住熱飲料杯的手，看著結(jié)婚金戒，短短的指甲，看著我禮貌地交疊著的雙腿。我認不出自己的身體。

“為什么我丈夫會不知道我跟你見面的事？”我說。

他嘆了口氣，閉上了眼睛?！拔覍嵲拰嵳f。”他說著握起了兩只手，身體向前靠，“剛開始是我讓你不要告訴本我們見面的事情。”

一陣恐慌立刻席卷了我，但他看起來不像不可信賴的人。

“說下去。”我說。我希望相信他能幫助我。

“過去有幾個人——一些醫(yī)生，精神病學(xué)家，心理學(xué)家之類——聯(lián)系過你和本，想對你開展治療。但他一直非常不愿意讓你去見這些專業(yè)人士。他說得很明白，你以前已經(jīng)經(jīng)歷過長時間的治療，在他看來那沒有什么幫助，只會讓你更難過。他當(dāng)然不會讓你——也不讓他自己——再經(jīng)歷更多讓人難過的治療。

當(dāng)然，他并不希望鼓動我抱有虛假的希望?！八阅阏f服我瞞著他讓你治療？”我問。

“是的，我的確是先聯(lián)系上本的。我們通了電話。我甚至提出跟他見面以便解釋我能夠幫上什么忙，但他拒絕了，所以我直接與你取得了聯(lián)系?！?/p>

又是一陣恐慌，卻不清楚緣由?！霸趺绰?lián)系上我的？”我問。

他低頭看著他的飲料：“我去找你了，一直等到你從屋里出來，然后作了自我介紹。”

“于是我就答應(yīng)接受你的治療了？就這么簡單？”

“不，剛開始你沒有答應(yīng)。我不得不說服你相信我。我提議我們應(yīng)該見一次面，進行一次治療。如果有必要的話，別讓本知道。我說我會向你解釋為什么要你來見我，還有我可以幫上什么忙?！?/p>

“然后我同意了……”

他抬起頭?！笆堑??！彼f，“我告訴你第一次會面之后是否告訴本完全由你來決定，不過如果你決定不告訴他，我會再給你打電話確保你還記得我們定下的日期，以及其他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