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那幫人中的一個駁斥道:
“難道獨有你不曉得,大戶人家是最容易打劫的嗎?哪怕是廳堂內(nèi)擠滿一大群仆人,他們照樣對性命比對主人的財物更關(guān)心。相反,那些省吃儉用的人,都是獨自生活著,對于他們的錢財呢,不管是多是少,都懂得巧妙地隱藏起來,頑強地保護住,甚至甘冒生命的危險。聽我來給你舉些令人信服的事例吧。
“我們剛一抵達忒拜,即那座七門之城,就按照咱們這一行最基本的規(guī)矩,仔細探聽了被列入名單者的財產(chǎn)。自然沒有漏掉一個名叫克里塞羅的人,他是一位銀行家,財運亨通;這家伙由于害怕納稅和各種公共借貸,便使用非常老練的手段,試圖隱瞞自己的百萬家私:他自愿生活在一所簡陋而相當(dāng)堅固的小房子里,孤零零的一個人如同隱士一般,而在蓋著污穢破布的地方呢,卻暗藏著他的金口袋。我們決定先對此人下手:本來以為不費吹灰之力便可奪得其全部財寶,不會冒任何風(fēng)險,因為只不過是對付一個孤單的人而已。
“深夜一到,我們就毫不遲疑地聚在他家門前,但極為猶豫的是,我們應(yīng)該把門直接砸開呢,還是應(yīng)該把門移開,或是應(yīng)該把門撬開,因為門板發(fā)出的響動聲將會驚醒左鄰右舍,砸了我們的鍋。
“這時,那個天不怕地不怕的拉馬科,即我們每次行動的首領(lǐng),深信自己的能耐,竟慢慢把手伸進了插鑰匙的孔眼中,試圖撥開門閂。然而無疑是所有兩足動物中最無恥之徒的克里塞羅,早就警覺地暗察了好大一陣子,哪怕是最輕微的一點響動。他屏著呼吸,一步接著一步走近門前,猛不防使出一股勁,用一只粗鐵錐子將頭兒的手一下釘在門板上。然后他拋開被死死釘住的受刑者,爬到破屋頂上,從那里扯開嗓門向鄰居們呼救,甚至還指名道姓地叫著每一個人,激發(fā)他們要關(guān)心公共治安,還無中生有地強調(diào)說,他家里失火了。人人都害怕火燒到自家,于是匆匆趕來救助。
“結(jié)果,我們處于或是被人發(fā)現(xiàn)、或是拋棄戰(zhàn)友的進退兩難的處境中,此刻經(jīng)拉馬科同意,我們找到一個脫身的法子,這在當(dāng)時情況下似乎是上策。
“我們從他的肘關(guān)節(jié)處,一刀砍斷連接手與肩的臂膀;與此同時,我們用一條寬繃帶把傷口包扎住,以免留下血跡,隨后便帶著肢體不全的拉馬科疾行而去。
“可是盡管我們尊重自己的誓言,卻被嚇得失魂落魄,由于害怕即將受到處罰,我們一心只想逃之夭夭,而那個豪邁而無畏的好漢呢,卻無法跟上我們的流星大步,再說周圍無處可以安全藏身,于是他在呻吟聲中,以戰(zhàn)神阿瑞斯的右臂和對誓言盡忠的名義,懇求我們把一個響當(dāng)當(dāng)?shù)牡苄?,從肉體折磨和生擒危險中解救出來。他熱淚盈眶地說,一個大盜無論有多么勇敢,在缺少那只唯一能保證他燒殺掠奪的手兒時,怎么可能生存下去呢?現(xiàn)在既然失去一只手,那他將很愿意上極樂世界去。當(dāng)他見到我們中間無人膽敢上前下手,便用剩下的那只手拔出劍來,默吻良久后,以果斷的腕力刺透了自己的心臟。這時我們高度贊揚了他視死如歸的氣概,將他的遺體認真裹在一塊麻布中,托付給大海藏于海底深處?,F(xiàn)在咱們的拉馬科,正沉睡在汪洋大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