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戰(zhàn)爭期間，學生都鬧著沒有一個安靜地方可以放一張書桌，現(xiàn)在雖是和平時期，卻沒有一個地方可以放一張安靜的床了?！?/p>

“我有一個愿望 ：等紅星胡同拆遷拿回點錢，我要去外地或者北京市住幾天大的飯店，安靜的睡一覺，不要像現(xiàn)在總被人吵醒。我倒不是非去什么國家旅游，我就想美美地睡一覺，自然醒?！?/p>

如今這感受存在，這感受的對象存在，而感受者卻已經(jīng)不存在了。此種情況，殊不能令我理解，令我接受。走過小區(qū)，走過附近街上，見到種種熟悉景色，同樣使我產(chǎn)生類似想法。

母親曾經(jīng)存在于這個世界。

每當想起這一點，仿佛覺得有另外一個時空，母親，我，過去的生活，都在那里。它與現(xiàn)在這個只剩下我自己的時空之間，似乎不是先后的關(guān)系，而是平行的關(guān)系。當我置身街頭，野外，陌生的地方，往往沒來由地感覺正面對著那個時空，就像遙遠之處有一陣風吹過，或一片云飄過似的。

而現(xiàn)在這個時空里，就只剩下我的“母親曾經(jīng)存在”的念頭了。

曾經(jīng)存在——給人的感覺恍惚迷離，好像隔著一層厚玻璃似的東西，努力想看見一點什么。我記起巴勃羅·聶魯達在《馬楚·比楚高峰》中所寫的：“從空曠到空曠，像一張未捕物的網(wǎng)，……”我說的這種“存在”，與仍然記得——記得清清楚楚——的她的神態(tài)，聲音，動作，還不是一回事。應(yīng)該更確切，更實在。

我獨自待在家里，有時悵然想到：曾經(jīng)存在，難道真的就是徹底消失了么。我素不相信什么“特異功能”，但假若有那樣一副眼光，能在這空虛之中看見母親過去留下的身影，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