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說不定還把這看作我的怪癖呢,誰知道呢?
記得若干年前我認識的一個人,便是與我有同好,而被人疑心患有精神病的。聽過他朗誦的人都不認為他那是在朗誦,他們認為那是他的精神病發(fā)作了。于是,在那個機關(guān)大院子里,他幾乎被無可置疑地確診了。我沒有聽過他的朗誦,根據(jù)人們的描述,我認為他那是在吟詩,只是不知道他吟詩的方法正確與否。
如果我執(zhí)意要為人朗誦,我的結(jié)果將與他相同。
我怕別人懷疑我是精神病。這種怕,比對精神病本身的怕更厲害。
所以,多年來,我的朗誦的欲望被深深地掩埋起來。
如果因為某種原因,那種深埋的欲望被偶然逗引出來,這時候我一定想要開口念一段文字,那我就必須精心地對這段文字進行挑選。比如前兩天我跟一位詩人一起走在鄉(xiāng)間的小路上時,我打開了他隨身攜帶的一本書,那本書叫作《達利談話錄》。我首先了解到,詩人尚未通讀這本書,而且我一向也知道,就連詩人也是反對朗誦的。于是在那段不太長的鄉(xiāng)間小道上,我一邊假意與詩人搭訕,一邊緊急地翻查《達利談話錄》。達利果然沒有讓我失望。當找到了這樣幾行文字后,我便立刻向詩人開口讀道:
…………
我們這些超現(xiàn)實主義者,
只要你稍加注意,
就會發(fā)現(xiàn),
我們根本不是藝術(shù)家。
我們也不是科學(xué)家,
我們是魚子醬。
我期待的效果發(fā)生了,詩人暫時忘記了他反對朗誦的立場,他可能沒有反應(yīng)過來這是我在給他朗誦,他笑得格格格哈哈哈,他笑得差點跌一跤。
看著他笑,我感到非常愉快,這種愉快超出了周圍的鄉(xiāng)間景色所給予我的。
但是,這樣的機會并沒有很多,因為我的身邊,通常既沒有達利,也沒有詩人。
2002年11月1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