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墜落的聲音(1)

煙霧彌漫你的眼 作者:【美】凱特琳·道蒂


有人說,你第一個寵物的名字和你長大那條街的名字拼在一起,就是你在色情界的藝名。這么說的話,我的藝名應該是刺客·蒲南蕾。我絕對沒有進軍色情界的打算,但這個名字值得我冒險一試。

在夏威夷卡內奧赫一條名叫蒲南蕾的小巷里,我度過了人生中的第一個18年。我家的房子坐落在熱帶島嶼上,雖然看著普通,但景色極佳:一邊是壯闊的山脈,一邊是蔚藍的海灣。在椰子成熟的季節(jié),你得沿著走道一路小跑,免得被熟透的椰子砸個正著。

蒲南蕾的生活閑散安寧,像一盆永遠不會變涼的洗澡水,一成不變地進行著:敞篷貨車的后視鏡上掛著頭戴羽毛的印第安勇士頭像;當?shù)氐南耐目觳蛷d供應意面和照燒牛肉;海島音樂電臺播放著嗡嗡作響的尤克里里曲子。空氣總是濕漉漉的,但溫度永遠不會高過你的體溫。

在我五歲那年,“刺客”被裝在灌有過濾水的塑料袋里,從柯歐勞寵物商店來到我家。我們把它放在客廳藍色的魚缸里,里面鋪了一層橘黃色的礫石。我父母給它起名叫“刺客”,名字來源于柯蒂斯·梅菲爾德1的同名金曲,但我可不認為我的魚和歌里的主人公一樣,曾經在貧民窟惹是生非。

在蒲南蕾住了沒多久,“刺客”染上了多子小瓜蟲病,也叫白點病,這種寄生蟲會讓水生生物慢慢死去。“刺客”的鱗片上冒出大量白斑,它不再游來游去地玩耍,而是半死不活地漂在水里。接下來的幾周,它的身體從鮮艷的金黃色,逐漸褪為灰暗的白色。一天早晨,它終于游不動了。我媽起床后,發(fā)現(xiàn)它的小尸體正浮在水面上。為了不嚇到我,她決定晚上回家再給她的女兒進行第一次“死亡教育”。

晚上,我媽讓我坐到她身邊,一臉嚴肅地握住我的手:“甜心,我想告訴你一件事,是關于‘刺客’的。”

“好的,母親。”

我叫的也許是“媽”或者“媽咪”,但在印象里,我小時候是個標準的英式淑女,舉止非常優(yōu)雅。

“‘刺客’生病死了。我今早發(fā)現(xiàn)時,它已經一動不動了。”她說。

“不,母親。它沒死,”我堅持道,“‘刺客’還活著。”

“寶貝,我很抱歉。我也希望它沒死,但它真的死了。”

“不對不對,你快過來看!”

我把我媽領到魚缸旁,一條白色的魚漂在水面附近,紋絲不動。“瞧,凱特琳,我現(xiàn)在要捅它一下,你就知道我的意思了,好嗎?”她挽起袖子。

她剛要碰到“刺客”的小尸體,只見“刺客”快速向前一沖,繞著魚缸四處亂竄,急于躲開那只不懷好意的人類手指。

“我的老天!”我媽尖叫一聲,驚恐地看著“刺客”游來游去,一點兒也不像條死魚。

我爸在她身后笑出了聲。

“約翰,你都干了些什么?”她捂著胸口說道。

其實那天早上,我爸在我媽之后起床,像往常一樣喝了杯咖啡,然后徑直把“刺客”扔進了馬桶。他帶我來到柯歐勞寵物商店,買了一條健康的白色小魚,樣子和生病后的“刺客”一模一樣。回到家后,我們把它放進魚缸,它短暫“魚生”的唯一目的就是把我媽嚇出心臟病。

它做到了。我們給它起名叫“刺客二世”,而我學到的第一課就是偽裝死亡。

除了可憐的“刺客”(還有“刺客二世”,沒過多久也死了),童年時代的我大多從動畫片和恐怖電影里見過“死”這回事。我很小就學會了快進錄影帶,憑著這個本事,我跳過了斑比母親死去的畫面、《小腳板走天涯》中小恐龍媽媽殞命的場景、《愛麗絲夢游仙境》里“砍掉他的腦袋”的鏡頭。沒有什么能嚇倒我。我被這股力量沖昏了頭腦,以為自己能快進一切。

直到有一天,死亡不再受我控制。記得八歲的一個晚上,我準備參加溫沃德購物中心舉辦的萬圣節(jié)化妝比賽,那里離我家只有四個街區(qū)。我從舊貨店買了一條閃亮的藍色長裙,執(zhí)意要打扮成小公主。但我很快發(fā)現(xiàn),公主這種裝扮太沒創(chuàng)意,根本毫無勝算可言,于是決定放手一搏——要么被人嚇,要么嚇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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