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好喪服,整理頭發(fā),光這些就要花費一個小時,然后再出門,無論如何也趕不上出殯。
已經(jīng)來不及了。如果要去,應(yīng)該早在敬之出門后就開始準備,那樣的話,現(xiàn)在走就來得及。可現(xiàn)在準備已經(jīng)太晚了。這么顯而易見的事情,怎么可能忘記,有己子吃驚于自己的粗心。忘記的還不僅是這些——自己只知道久坂的妹妹家在手稻,但具體的門牌號碼沒有打聽。不知道住所,還怎么去?手稻范圍很廣,從手稻山腳直至海岸附近,既有在國道邊看到的新區(qū),也有老城區(qū),去哪里呢?像這樣去打車,會被罵的。
這么說來,打一開始就沒法去了。
意識到這些問題,有己子反而定心了。“還是糊涂心思?!庇屑鹤記_自己說道。她離開窗邊,獨自泡上紅茶,坐在沙發(fā)上喝起來。
上午,雪無聲地持續(xù)下著,偶爾傳來汽車路過的聲響,但那是一時的響動,房間里很快又恢復(fù)了起初的靜謐。
從大路只要走一百米便是有己子家,這里是安靜的住宅區(qū)。
客廳的鐘聲傳來,有己子知道是正午了,但是她沒有食欲。一起和丈夫吃早餐的時候,她也就喝了杯紅茶。
她一米五四,最近的體重沒有超過九十斤,身高和學(xué)生時代相差無幾,但當學(xué)生時更重,最高時近一百斤。
雖然當時自己也想瘦,但就那樣也不算丑。年輕緊繃的身軀稍微有點胖,反倒顯得有生機。結(jié)婚的時候有己子瘦了,過了一兩年又稍微有點發(fā)福,但過了二十五歲后,體重基本沒有變化了。
敬之喜歡嬌小、偏瘦的女子。他曾明確說過——就算身材好,如果高大、富態(tài),還是不喜歡。從這個角度說,有己子是敬之喜歡的類型。
但最近有己子想再胖一點。雖然說瘦一點身材好,但那是年輕的時候。過了二十五歲,如果太瘦,會怎樣呢?外人可能還不知曉,她的肌膚已經(jīng)開始一點點衰老。當她獨自泡在浴缸里的時候,就會清楚明白。以前有己子的肌膚富有光澤,似乎連水都沾不上去,但是最近就沒有這種感覺,水很容易就與肌膚融合在一起。雖然因為瘦,還不明顯,但小腹已經(jīng)有點松弛了。年近三十,如果消瘦,看上去會顯老態(tài)。
但是胖也是有限度的。她覺得再胖三四斤,肌膚就會稍稍煥發(fā)生機,就胖得恰到好處,能恢復(fù)青春——有己子也知道這是相當任性的要求。
從中午到下午,有己子一直在織毛衣。真紀的帽子是白底的,上面帶紅條紋,已經(jīng)完成一半了。
如果明天去吊唁……
當有己子織完帽子上第三道紅條紋后,腦海中涌現(xiàn)出新的想法。
那是個無意識顯現(xiàn)的想法,就像從毛衣針的針頭上冒出來的一樣。在那前后,她都沒有考慮過久坂的事情——或許無意識反倒與心靈深處相連。
有己子歇下手,回味剛才的想法。雖然想法突然,但有己子的頭腦已經(jīng)習慣于此了。
想想看,從上午到下午,雖然斷斷續(xù)續(xù),但是無意識中,那種想法或許一直存在于有己子的腦海里。如果不是那樣,也不會這么容易冒出那個念頭。
有己子覺得就算葬禮今天結(jié)束,久坂也不會立刻回去。因為他是長子,肯定還要待一段時間,處理各種各樣的雜事。四天、五天,抑或是一周,久坂會在札幌。在這段時間里,就算去吊唁也不足為怪。沒有人會覺得吊唁死者是多余、過分的。當別人悲傷的時候去撫慰對方,難道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有己子不禁相當大膽地冒出了這個念頭。
有己子坐在沙發(fā)上,看著屋外。剛才還在下雪,現(xiàn)在則放晴了,多云的天空露出混沌的陽光。
只要知道他在札幌的住所,或許就能見到他……有己子看著鉛色的天空,考慮著。
據(jù)說久坂在天鹽町醫(yī)院工作。那是數(shù)年前無意中從敬之那兒聽到的,有己子至今還清楚記得。她想坐長途車到那里,探問出久坂在札幌的住所。
多么大膽呀!
有己子吃驚于自己想法的荒謬。難道是身體里的某些東西讓自己產(chǎn)生了這種念頭?有己子覺得自己身體里潛伏著離奇的怪物。
下午一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