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論新月派詩的特征及其文學史地位(2)

正統(tǒng)的與異端的 作者:藍棣之


聞一多及“四子”都是清華文學社成員。清華文學社是清華學校學生的文學社團,一九二一年十一月成立。它的成立受到“五四”運動后春筍般出現(xiàn)的新文學社團這樣的風氣的影響。清華學校是一所中等程度的留美預備學校,是用美國退還的一部分庚子賠款的“余額”辦起來的。一般認為是新月派成員的梁實秋、羅隆基、潘光旦都出自清華學校,《晨報詩鐫》問世時,他們尚在美國留學。清華文學社以詩歌和文學理論方面的活動為主要宗旨,如一九二一年十二月的一次常會,討論過“藝術(shù)為藝術(shù)呢,還是為人生”這個問題。聞一多曾經(jīng)對文學社作過《詩的音節(jié)的研究》的報告,寫過長篇評論《評本學期周刊里的新詩》。文學社籌備印行叢書,印出的第一種叢書是聞一多的《冬夜評論》和梁實秋的《草兒評論》的合集。從成立文學社的經(jīng)過和情況看,聞一多、梁實秋是主要活動分子和組織者。徐志摩是新月社的發(fā)起人,他一九二二年十月,在留學美國和英國之后回到北京,發(fā)起組織一種聯(lián)絡感情和培植勢力的聚餐會(在二十年代初期的北京,這種聚餐會以歐美留學生組織得最有特色)。他說過:“最初是聚餐會,從聚餐會產(chǎn)生新月社,又從新月社產(chǎn)生七號俱樂部”。新月社不是政治性的,也不是所謂純文藝性的,它是帶有文化傾向的社交團體。出入其中的是北京的上流人士,組織很松散。社員有作家、大學教授,也有政治界、實業(yè)界和金融界人物,外加幾個社員的太太或女友,其中知名人士有:胡適、陳源、林長民、余上沅、丁西林、凌叔華、林徽音、陸小曼等。“新月”一詞系套用泰戈爾《新月集》。徐志摩本人不希望新月社只是“有產(chǎn)有業(yè)階級的先生太太們的娛樂消遣”,不希望新月社成為“古老的新世界”或“新式的舊世界”。他希望新月社“露棱角”,像羅剎蒂兄妹在藝術(shù)界里打開一條新路,或像蕭伯納及其費邊社在政治思想界里開辟一條新道??墒牵@個希望成了泡影,“從新月社產(chǎn)生的七號俱樂部,結(jié)果大約是俱不樂部!”一九二五年歐游回國后,徐志摩對社務興趣日減,新月社也就步入了死寂,雖然俱樂部門口的牌子一直到一九二七年才正式除下。徐志摩的希望在新月社落空了,現(xiàn)在又寄托于《晨報詩鐫》。與徐志摩相似,聞一多在美國留學期間的通信中,也曾一再表示要領導一種文學潮流?!对婄潯返谝淮卧谒媲疤峁┝耸┱贡ж摰目赡苄?。這樣看來,《詩鐫》寄托著兩位雄心勃勃、希望露棱角、導潮流的詩人的追求,它是清華文學社和新月社的某種演變,是出自北京大學和清華學校的歐美留學生的某種結(jié)合。這種以歐美意識形態(tài)和文學背景為基礎的結(jié)合,對新月派日后的動向有很大影響。如果要問聞一多和徐志摩的這種結(jié)合以誰為主或者誰向誰靠攏,那么,我們看到,《晨報詩鐫》這塊園地是掌握在徐志摩手里,但幾乎《詩鐫》的全部作者又都在聞一多周圍,聞一多在藝術(shù)和思想方面的影響都要大一些,加之他性格的“剛”,這種色彩就更鮮明。但是,聞一多的任藝專教務長和加入新月社,換句話說,使聞一多從一個留學生進到“高級氣派”的圈子,這種社會地位的變化是因徐志摩的介紹而實現(xiàn)的。但這不等于說徐志摩進入聞一多的生活是偶然的,或者聞一多是完全被動的。聞一多九年清華學校的美式教育,尤其是留美期間所受英美文學藝術(shù)和意識形態(tài)的影響,都與也曾經(jīng)在美、英就讀多年的徐志摩有不少相通處。照我看,一般地說,聞一多一踏進清華學校以及后來的留美,他長期所受的熏染,他的家庭出身,就大致決定了他要走一段新月派道路。徐志摩的進入他的生活并與他合作,既是偶然的,也是必然的,歸根到底還是時代和階級地位決定個人的道路。這個道路與同在那個年代,但出身貧苦,身世飄零,而又留日赴蘇接觸進步思潮的青年的道路,正好是一個對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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