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guān)于貝尼尼與博羅米尼的個人關(guān)系,很難評價為公開的對抗,通常那樣的對抗會在流行的出版物上引起轟動。盡管這種對抗跨越了雙方人生的幾十個年頭,文獻卻是不足的,破碎的,充斥著雙方黨羽們無法核實的宣稱〔比如一種說法來自帕塞里,他說貝尼尼跟阿格斯蒂諾·拉迪(Agostino Radi)進行了一次秘密交易,在祭臺大華蓋應付給博羅米尼的款項上欺騙了他〕。甚至簡單明了的事實,比如貝尼尼1632年推薦博羅米尼接受負有聲望的圣衣華堂(Sant’Ivo alla Sapienza)(羅馬大學的教堂)可以既被解釋成陰謀,也可解釋成善意之舉,全在于旁觀者解釋的眼睛。那次推薦是一個真正的善意之舉,還是貝尼尼只是想要博羅米尼從他的緊鄰之處離開呢?
我們確實掌握的事情是,按薩伏伊的公爵(the Duke of Savoy)在羅馬的代理人在1661年10月所做的報告,這兩個人“難以和睦相處,在每一件事情上彼此都直接對立”。至于這兩個人的建筑視覺—且不論他們的個性—如此地賦有根本性的差異,就不足為奇了:博羅米尼這個總是大膽時而狂野的反抗貝尼尼的實驗者,在其內(nèi)心卻是一個保守的古典模仿者(貝尼尼是一個保守者嗎?是的,至少當涉及建筑設計領(lǐng)域時,跟博羅米尼比較,他一定是保守的:這些建筑是令人敬畏的,貝尼尼的建筑創(chuàng)新通常都沒有博羅米尼的大膽)。我們也知道在圣彼得教堂鐘樓危機達到最高潮的時候(我們將在下一章看到),博羅米尼是對貝尼尼最大聲的譴責者之一,既夸大了問題的嚴重程度(宣稱貝尼尼的新塔有將壓倒大教堂整個正面的危險),又夸大了我們的藝術(shù)家造成危險的原由上所起的作用,而不是卡洛·馬爾代諾(Carlo Maderno)的作用,后者首先建造了一個不適當?shù)幕A(chǔ)結(jié)構(gòu)。據(jù)我們所知,盡管這兩個人之間有敵意,卻從來沒有直接頂撞起來,或者有過任何形式的面對面公開攤牌。
對貝尼尼來說,比起博羅米尼對他,他似乎對博羅米尼懷有較少的敵意。在川特羅的日記中,有一段貝尼尼與不同熟人之間簡短但生動的對話,把博羅米尼評價為一個“有著奢侈的想法的人”。有一次,川特羅反復對一群人以一種有點坦率的口吻談起了關(guān)于博羅米尼的閑言八卦,也就是,他自大地要求路易國王在他開始動手為盧浮宮進行設計之前先支付他報酬。但貝尼尼沒有任這不實之辭簡單地過去,而是站起來為博羅米尼做了辯護:“騎士干涉說到處傳播這個故事對博羅米尼來說是不公平的?!边@種行為在意大利被稱作“敏感”(delicatezza),一定不是一個尖刻的對手所能做出的行為。
但是,納沃納廣場上的《四河噴泉》(Fountain of the Four Rivers)項目又是怎樣的呢?時有聲稱和暗示說在1640年晚期貝尼尼巧施詭計,從博羅米尼手中偷走了這個名氣很大的項目訂貨??梢钥隙ǎ惸崮岬拇_曾經(jīng)使用詭計贏得了這個訂貨。但是,其目的究竟是破壞博羅米尼的事業(yè),還是在一次時運下滑時急切地需要獲得教皇家族的青睞?種種跡象似乎指向了后一個結(jié)論,而非前一個結(jié)論。當然博羅米尼(對于他噴泉的訂貨從來都沒有正式簽署下來)可以采取貝尼尼“偷走”了這個項目的說法,作為一種人身攻擊。但是,根據(jù)所保留下來的博羅米尼的圖紙,有誰會不認為貝尼尼的《四河噴泉》比起博羅米尼平淡的計劃草稿,是遠為更加喜人和獨出心裁的設計?還有,博羅米尼人生中最大的逆境和沖突,為他本人的明顯是十分混亂的個性所導致。他那無法抑制的內(nèi)在惡魔,將最終導致他在1667年8月用一把刀了結(jié)自己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