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哀沉郁的調(diào)子響起,演武場上眾人一哆嗦。我暗自搖頭,細弱真是門大學(xué)問,慢慢來。
回了昌華宮,我坐于自己房中摸索琴音。兩大難題,一是匿氣下手道弱了,樂音就哀,二是“妃子血”音色本就難聽,甚至它可能是當(dāng)世琵琶中最差的,平素狀態(tài)下,“妃子血”奏響的溫文爾雅,就很勉強。我所擅長的,“妃子血”所擅長的,都非柔和細軟。我和我的琵琶都過了,難以以無怠之心調(diào)自然之音。
午間我還在搗鼓,西日昌神出鬼沒地到了我身后,我剛好在自言自語:“自然之音,日月之明。雷霆之聲,異俗高亢……如何調(diào)解?”
西日昌忽然開口:“調(diào)了,調(diào)以陰陽之合?!?/p>
我猛地一驚,隨后嘴角抽搐,過了片刻,才恢復(fù)平靜?!敖袢者@么早?”
他問:“還沒吃吧?”
我嗯了聲,他拉起我道:“走,吃飯去,吃飽了好干活?!?/p>
與我想的不同,他帶我出了宮,宮外早有馬車等候。上了車后,這人慢條斯理地剝了我外衣,套上身淺紅色布裳,打量下還道:“穿什么都一樣?!?/p>
我心想,還用穿嗎?
他自己也換了身尋常百姓的玄色布衣,又取出兩張會長疙瘩的面具,戴我面上后又道:“藏起來?!?/p>
我看他換臉,卻是一張奇丑無比的面容。額頭寬廣,雙目突沖,鼻歪嘴斜。我不禁道:“這張好?!?/p>
“歪瓜裂棗”微笑,露出一排整齊貝齒,“就知道你會喜歡,晚上我不換了,可好?”
我無力道:“戴什么都一樣。”
他笑著攬我入懷,道:“妞兒愛俏,姐兒愛金,姝黎呀,什么都不愛,就愛夜里偷偷摸摸……”
我唯有搖頭,辯解中他下懷,掐他他等著。禍害果然戴什么面具都一樣,對我就是能色當(dāng)色,不色也色。
馬車悠然行駛,仿佛回到了最初,還是昌王的他帶我出京都。馬車里,我坐于他懷中,與他輕言細語,他不時吻我耳脖。時過境遷,當(dāng)日初被男子觸摸的不適感早已消失,而已為人婦的我感受到的是男人的一把柔情。
西日昌的腦袋里裝的不只有色。他溫婉地告訴我衛(wèi)尉的職責(zé),講述了匿氣下修煉的好處,其間雖然摻雜著幾下曖昧的摩拭,卻一直沒有過分。他對女子身體、情感上的了解,可能遠勝女子對自身的了解。什么時候做什么事,能做到什么份兒上,他都一清二楚。我曾聽過動了真情的姬人說,她只想跟她喜歡的男人在一起,什么都不想做,僅僅黏在一起,摟摟抱抱就好。
是啊,摟摟抱抱,單純的女子的想法。男人其實也這樣想,不過是剝光了后。
馬車停在了盛京北門,那回去過的茶館。這一次,我們沒有上樓上雅座,西日昌與我找了個前客剛讓的桌。我估摸我的面具跟他是一對,也是那丑八怪型的,加之我們的裝扮尋常,倒融入了這茶館的氛圍。
漢子粗爽的言語,劣酒粗茶及各式人味,讓我更清晰地看到了大杲底層的百姓百態(tài)。西日昌叫了一壺粗茶,兩碗面。小二沒有絲毫嫌色,很快先送了茶。
“我很窮,只能請你吃這個?!?/p>
我險些一口茶噴出去。那“歪瓜裂棗”還很鎮(zhèn)定地繼續(xù)道:“這里的面味兒不壞,不過等往后有錢了,天天請你吃紅燒肉?!?/p>
我咽下茶水嘆道:“我服了?!?/p>
“歪瓜裂棗”學(xué)周圍的俚語學(xué)得很快,“服個啥子?”
我放下茶碗道:“今日沒上二樓,我服了?!鄙衔徽叨嘁陨贤?,能道出這里的面味兒不壞,如何不叫我服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