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淡然一笑,鼻也不歪了,嘴也不斜了。
兩碗面送上,味濃面條筋道,粗中別有風(fēng)味,但要一位養(yǎng)尊處優(yōu)的人麻利地吃下去,不易。我還在吃,他卻已經(jīng)吃完了。
結(jié)賬后,又坐了段馬車,他帶我來到盛京北的一座尋常府邸。從府邸門口一直進(jìn)入內(nèi)里,完全同尋常百姓家。
廳堂上,我再次見到蘇世南。他簡單地對西日昌一禮,便帶我們進(jìn)入了此行的真正目的地。
穿過廳堂步入書房,書房下另有玄機(jī),漆黑的密室緩緩被打開呈現(xiàn)眼前。
蘇世南點(diǎn)了盞油燈,率先而下,我走在中間。踏過十二級臺階,到了地下暗室。與想象的不同,暗室雖然大,卻空空蕩蕩,似乎為了西日昌駕臨,特意清除過。
墻角一隅放著張桌案,案上擱置一物,旁的就什么都沒有了。
我正猜疑著,蘇世南將油燈放于案上,取起那物后,忽然轉(zhuǎn)身。說時遲那時快,他手中之物突射一條暗色光帶,疾奔我而來。
讓是不讓?避是不避?我本能地?fù)u了下身子,又定住了,西日昌在我身后,蘇世南的用意必有古怪?!芭椤币宦曒p響,一支圓頭箭打在我肩上,撲落墜地。我這才看清,蘇世南手上的是一把小巧的弓弩。
“比之當(dāng)日葛仲遜之弩如何?”蘇世南問。
我定下心神,答:“不如?!?/p>
蘇世南凝視我身后的西日昌道:“西門的反應(yīng)和身手都屬一流。據(jù)我估測,西門的身手起碼達(dá)到上元中期。但陛下言,西門的武道遇強(qiáng)更強(qiáng),唐洲城下,有上官相助的西門實際武力應(yīng)接近于武圣。能令接近武圣的西門重傷,西秦國師之弩非比尋常。所以我大膽推測,他的弩不是任何武者都能運(yùn)用的,更難普及?!?/p>
西日昌點(diǎn)頭后,問:“那你手中之弩呢?”
蘇世南掂了掂弩,道:“自然是尋常軍士經(jīng)過訓(xùn)練后能用的。”
“好!”西日昌贊了聲,“此去北地,也算收獲頗豐了?!?/p>
蘇世南放下手弩,垂袖走來,“與陛下相比,何足道哉?”
西日昌道:“還請?zhí)K師叔指點(diǎn)?!?/p>
我一怔,這還在盛京,西日昌竟改口稱蘇世南師叔?冷不防,后背被西日昌一推,整個身子飄向前去。我汗然,原來要我獻(xiàn)丑。
蘇世南一甩衣擺,做了個起手勢,“西門,手速襲我?!?/p>
“是?!蔽铱罩袘?yīng)聲,一手變爪,絲毫不敢大意,對著蘇世南肩頭先手插去。爪只是前手,另一手翻掌,才是我真正的攻勢。蘇世南身不動,神不改,待我爪到,一手擋住,另一手拍飛我掌。我心下大驚,他擋住并不稀奇,厲害的是他擋我所用手式,爪以爪對,掌以掌應(yīng),且每根指頭都與我指頭抵觸。這就是羅玄門最上乘手速的境界?
我就地掃腿,手速里沒這變化。蘇世南也不見怪,直身一彈,身法如同僵尸,可這僵尸我卻碰不到他衣襟。掃腿之后我一手上撩他胸,一手橫腰。蘇世南僵尸落地,卻不急不慌地再次彈開我雙手,以撥對撩,以推對橫,同樣根根指頭對齊。如此又過了幾招后,西日昌道:“蘇師叔功力見長?。 ?/p>
蘇世南卻不應(yīng)他話,而對我道:“西門,看明白了嗎?”
我深吸一口氣道:“再來一次?!笔钟【喗Y(jié),蘇世南神色這才稍有變化,語氣卻依然淡淡,“來吧!”
手印下空間扭曲,手速加倍,雖我?guī)С龅臍鈩挪欢?,但比之先前的手速,大有不同。翻掌屈指,以肉眼幾乎無法察覺的速度前襲暗擊,這樣的手速已達(dá)當(dāng)日西日昌慢的境界??此茦O慢,卻是無比迅猛。頃刻間,密室微震,光線晃動,我的雙手一前一后再次打中了蘇世南的雙手,氣勁如泥牛入海,雙手同擊中棉絮。我頓了頓,收手退后,肅然道:“多謝蘇師爺指點(diǎn),后發(fā)制人,洞若觀火。”
無論我多么快的手速,多么詭異的身法,在蘇世南面前討不著一分便宜的原因只有一個,他的眼力更在手速之上。這便是蘇世南對我的點(diǎn)撥。此點(diǎn)撥不僅在武道上,在樂音甚至其他方面一樣有益。俗言道眼高手低,但若不能放眼更高處,如何能提手腳?一山還有一山高,一水還有一水深,境界是局限,也是突破。
蘇世南若有似無地一笑,拿了弩,又從懷中取出一瓷瓶,走到西日昌面前遞去,“這是陛下所要?!?/p>
西日昌收下,向蘇世南道別。蘇世南微一躬身,并不多話。
接著,西日昌帶我又去了無名山莊,將弩交給王伯谷,后者贊不絕口。當(dāng)西日昌告之北部正在大量制造,王伯谷當(dāng)即還原成猥瑣小人,“這個還次點(diǎn),臣要更好的,一百件,箭要精鐵制的,一萬件!不,越多越好……”
西日昌慢慢地翻翻口袋,王伯谷立馬改口,“多少弄點(diǎn)給臣就好,陛下知道臣這里艱苦,臟活累活少不了……”
西日昌只笑不語,王伯谷又轉(zhuǎn)了話題,“西門大人難得來一趟,阿大阿二們都等著大人呢!”
西日昌這才道:“改日吧,等下回讓她給你們點(diǎn)顏色瞧瞧?!?/p>
我尋思著,莫非也叫我宰他們的耳朵?宮廷里那幫侍衛(wèi)就是先給我操練著玩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