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江賢抱歉地說：“看，不應(yīng)該來……老鄭的事我聽說了，這小子怎么這么不省事！還帶著個小毛孩子，我本來想把小蘇調(diào)過來，這么一弄又不行了?！眹懒⑿轮浪恢本拖胍√K，小蘇的父母都在孟灣的省電建三處，父親是技術(shù)干部，母親好像是宣傳科的干部。城市供應(yīng)組有了小蘇，在電建三處開展工作就方便多了。

“以后還有機會。小蘇這次責任我看不大，主要責任在我們老鄭身上?！?/p>

“是啊，老鄭這次要好好吸取教訓……”溫江賢說著又拿支香煙自己點上，“說說這次支援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的事，你們報了幾個了？”

“收了三張報名申請了，加上我自己的四張，你們呢？”

“不錯嘛，一個名額倒有三個人報名，我那兒十個人一個名額，到現(xiàn)在一張申請都沒有。”

“不錯什么啊，三個女的，一個軍婚，兩個局里干部老婆，你說怎樣？”

溫江賢笑了笑又發(fā)起愁來：“有總比沒有好，我那兒可難辦哪，哎你說說這次到底是什么精神？說支援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這城里的拖家?guī)Э谙氯ィ趺磦€支援法？這供應(yīng)壓力看來一時半會兒減不下來，唉，看來這次這個坎是過不去了才……我那兒真是困難，你幫我看看可有什么好法子。”

“你拿我開什么心，我有幾斤幾兩？那還不是在你肚里搖搖?！?/p>

“別謙虛嘛，誰不知道你主意多，快幫我看看，我實在是不知道該如何下手了?！?/p>

嚴立新抽著煙看看溫江賢，沉默了會兒說：“國家這次看來是真困難了，要不然也不會出此下策。我們宜州歷史上也沒聽說鬧過饑荒，五四年大水、三三年大旱也沒這么緊張啊。不過困難都是暫時的，相信我們總會‘上綱要、過黃河、跨長江’的，到那時問題都會解決?！闭f完便不作聲。

溫江賢也跟著搖搖頭：“誰說不是呢。但困難雖說是暫時的但總要去克服啊，上面這么一說，叫我們下面的人就難弄了，這工作該怎么做呢？我那里都是老職工，拖家?guī)Э诘模y搞啊。”

嚴立新笑笑說：“我渡江路門市刨去女同志就剩下我跟老鄭，你說怎么辦？你城市供應(yīng)組再怎么樣也比我好搞……”

“好搞什么，頭痛死了！這種事情，簡單的動員我想不會有什么好效果，糠籮總往米籮跳，哪有米籮往糠籮里跳的，人又不傻。完不成任務(wù)臉上沒光倒沒啥，就怕到時候說你態(tài)度不積極，右傾，那可不好玩喲?！?/p>

“其實還是看覺悟，我渡江路這邊一個黨員都沒有，你那里好歹有三四個黨員，先從黨員開始做工作，其余的還不好辦？”

“有這么容易就好了，平時說說大話可以，動真格的就不同了。我試探過，誰都不接我的話?！?/p>

嚴立新笑起來，摸了煙嘴接上香煙。溫江賢說：“你笑啥，真是這樣的，弄得我現(xiàn)在一點主意都沒有?！?/p>

嚴立新想了想說：“不管對不對啊，我就隨便一說。我覺得其實只要我們不把自己太當回事就好辦了。你想想，五七年反右的時候發(fā)動群眾發(fā)動得夠徹底吧？但最后誰是右派誰不是右派難道是你我說了能算的？你我有這個辨別能力嗎？還不是要上面定。中層干部算什么？還不就是個小班長，凡事帶頭往前沖就行了，黨叫干啥就干啥，別的根本用不著你管。像這次誰‘下放’誰不‘下放’也根本不是我們能左右的，黨支部、經(jīng)理室都有一本賬，說白了，寫不寫申請只是個態(tài)度問題，是不是聽毛主席的話，不讓‘下放’的你寫申請也不會讓你下，覺得你應(yīng)該‘下放’的你不寫申請也是你。所以我覺得把這個道理講明白了還有什么不好辦？”

溫江賢作豁然開朗狀：“哎，對啊，我怎么就沒想到這個呢？還是年輕腦子好用，經(jīng)你這么一點就全清楚了。”

嚴立新笑說：“裝神弄鬼吧，你當真不知道？”

溫江賢拍拍腦門說：“人有時候就是容易使勁往一個方面想，越想越糊涂，你這么稍微一點就明白了，不愧下午我看到鄭家柱說的，你有你們嚴主任頂著不會有問題。”

“下午你看見他啦？”

“嗯，在街上瞎溜達，我還奇怪呢，后來回到組里才知道他的事?！?/p>

兩人又說些閑話溫江賢方告辭，臨走不但把大半包大生產(chǎn)留下，還給了一張煙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