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錢一直在渠背上，試驗埽軸水閘。水閘的費用不算太高，但要有技術含量，根據(jù)不同的地形水勢要有不同的設計。肯實踐肯下功夫就行。先在兆河河渠上設置埽軸水閘，廢除打土壩塞柴草的陋習，減少渠道淤積，徹底解決洗渠口的難題，做一個示范。后套的人看到埽軸水閘的好處就會紛紛效仿，那他麻錢就成功了。

麻錢在渠背上折騰了幾個月，一直到第二年的春天，兆河渠上的第一座大型埽軸調(diào)節(jié)水閘成功了。水閘以自行抽取埽棒的方式，可以自由調(diào)節(jié)水量，是黃河灌溉史上的一次突破。

麻錢看著水閘哈哈大笑。

接著楊家河、塔布渠請他去指導做埽軸水閘，他的計劃就要推開了。他精神抖擻地去往楊家河，就看見了從河面上漂下了成方的木頭。

押木料的老漢姓焦，麻錢在民勤的時候就住在他家。焦老漢做水閘、搭水車和扎羊皮筏子的好手藝，遠近聞名。

焦老漢在二十來歲的時候是一個血氣方剛的小伙子，一夜能走五十里路，給四村八鄰的人家做手工。有一天夜里他從鄰村往回趕，走到一個塬坡上，他歇下來吃鍋盔。另一個歇腳的人向他討了一口羊皮囊里的水。這個人的臉面他沒看清楚，只聽得他喝水的聲音如山泉淌過青石板，喘氣的聲音像風吹過碎銀子一樣清脆。他對焦老漢說，你今天殺了第一萬只羊，因你殺生過多，收集了無數(shù)壽命，鑄就了萬劫不死之身。這是一萬只羊?qū)δ愕膱髴屇阍陉柺朗苋f劫不復之苦。你今生不會有任何親人，跟你血親的和肌膚之親的都將遭受厄運。焦老漢不信他說的話，他提起羊皮囊往村里走，天亮時到了村口，遠遠看見自己家的柴門上掛起了白色的引幡，父母雙雙去了。第三年他成親了，娶的是本村一戶三姐妹中的大姑娘。這家的姑娘白天看長得并不算漂亮，可一到晚上，尤其是有月亮的晚上，她通體透明，渾身芳香，一滾到他懷里，身上像抹了芝麻油，他一下子就像炸出來的油果子一樣酥了。后來這個女人在他懷里不停地笑身體越來越小越來越小最后就沒了。按照當?shù)氐娘L俗，姐姐死了妹妹嫁過去，妹妹和姐姐如出一轍，一年以后也沒了。三姐妹就這樣三年之內(nèi)沒了。從此他斷了娶親的念頭，他說他知足了。把女方的兩個老人接過來，極力孝順，養(yǎng)老送終。他有三次大難不死的經(jīng)歷。一次是他羊皮筏子翻了，他被河底的泥沙嗆了七竅，漂在了河面上。鄉(xiāng)親們做了棺材把他入殮了。出殯的那天，土已經(jīng)蓋了一半的棺木，他在里邊叫喊起來。第二次是他在水車下殺羊，水車上的一塊木頭掉下來砸碎了他的天靈蓋，他急忙把羊的天靈蓋換上去，昏迷了幾天好了。第三次他故意站在崖上往下跳，看能不能摔死，結(jié)果他被一棵大槐樹接住了，上面還有一只笸籮大的鳥窩，里邊是鳥蛋，他在上面連吃帶睡，三天后又回來了?；貋砗蟠謇锶税l(fā)現(xiàn)他啞了，大家說，這是命里注定的，他總從羊脖子上下刀子，不啞才怪。晚年他收養(yǎng)了一個死了父母的小丫頭，他想這既不是血親，又不會有肌膚之親，等他死了也好有個葬席上做黃米糕的人。此丫頭取名黃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