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我們第一次見到他的作品是在Vanity Fair上,是一色的線條畫,畫著日常所見到的人類的典型:街上走著的,旅館的會客室里坐著的,輪船甲板上碰著的;是極普通的題材,但是從他筆尖上便得到了異常的吸引力。人類的個性不同,所以他從每一個人身上都可以尋出他們的特點,而這特點總是幽默的。他的線條極簡單;但是從臉上一個彎形或是身上一條曲線,我們已可以明白那個對象的心理上的變化。
我在《十日談》那篇文章里說過,他的線條的凈潔與剛勁,我相信多少是從雕玉上得來的啟示。他承認(rèn)。尤其是古時代的作品,雕刻者完全憑著的直覺,更能敏銳地感到一件人物上的線條的精華。渾樸的力量是近代人所不可及的,雖然我們最近盡量地在模仿著。
他的色彩作品,我們最初見到的是一張題作《美國人在巴黎》的油畫。一個慌張的旅客,雜在繁華都市的人群里:一聲街車的喇叭,一個警察的舉手,一閃女人的背影,幾乎把他的目光撕成粉碎。這種情景每天在巴黎不知可以看見幾百千次,但是只有他為它豎下了一塊不朽的碑石。
此后每一個月我們總要見到他幾張作品。從這些作品里我們可以看出他思想的變換與足跡的擴(kuò)充;我們又認(rèn)識了一位認(rèn)真于自己藝術(shù)的作者。從他為史璜生用了辟加沙,勞倫相,馬蒂茨,戚里古等人的筆法畫的幾張漫畫像;我們可以明白他對于他同時代的作家了解得何等透徹。從他為莫杭的文章《巴利——復(fù)得的天堂》所繪的色彩插圖,我們可以看出他認(rèn)識“東方的南海”的深刻,比莫杭所認(rèn)識的更深刻。
總之,他的觀察力的敏銳及技巧的成熟,是叫人不得不驚奇的。他只要見到你一次,在必要時,一個“真的你”便被他取為題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