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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共赴國難

真理的思考:任繼愈傳 作者:嚴青 等著


2.共赴國難

1931年九一八事變后,東北淪陷,日本侵略勢力逐年向華北延伸。北平成了邊城。1935年下半年,日本帝國主義發(fā)動華北事變,進一步控制察哈爾,并指使?jié)h奸在冀東成立傀儡政權(quán),準備成立冀察政務委員會。

12月9日,任繼愈與北平15所大中學校3000多名同學一起,在中國共產(chǎn)黨領(lǐng)導下舉行示威游行,高呼“停止內(nèi)戰(zhàn),一致抗日”、“打倒日本帝國主義”等口號。反動軍警進行鎮(zhèn)壓,許多學生被捕或受傷。第二天,北平各校學生宣布總罷課以示抗議,迫使“冀察政務委員會”不得不延期成立。毛澤東認為:“一二九”運動,是偉大抗日戰(zhàn)爭的準備,這同“五四”運動是第一次大革命的準備一樣。

1936年12月12日凌晨,發(fā)生了震驚中外的西安事變。東北軍和第17路軍協(xié)同行動,扣留了蔣介石,并囚禁了隨蔣同行的諸多國民黨軍政大員,隨即通電全國,昭示扣蔣的唯一目的是促進抗戰(zhàn),并提出改組南京政府、停止一切內(nèi)戰(zhàn)等八項抗日主張。事變發(fā)生后,張學良、楊虎城立即邀請中共派出代表赴西安會商解決辦法,周恩來作為中共中央全權(quán)代表參加了談判。

在這樣嚴酷的時局和動蕩的生活、學習中,任繼愈更加理解了古代圣人、哲人、賢人,無不肩負著神圣的使命。孔子說:“文王既沒,文不在茲”,說“天生德于予”;孟子說,“如欲平治天下,當今之世舍我其誰”;蘇軾說,“匹夫而為百世師,一言而為天下法”。他更理解哲學是“研究真理的學問”。而要研究哲學,就必須和積貧積弱的國家結(jié)合起來,和探索貧苦大眾的出路結(jié)合起來。哲學不是故紙堆里的學問,而是活著的文化。

然而,還未等他學成畢業(yè),日軍悍然發(fā)動了七七事變,進攻北平。

1936年,日本策劃華北5省自治未逞,準備以武力攻占平津,進而侵占華北。駐北平的29軍(原為馮玉祥的國民軍舊部,素以愛國抗日著稱)37師反對屈膝求和,主張以強硬態(tài)度對付日方。

從1937年6月開始,駐豐臺日軍經(jīng)常在盧溝橋附近進行挑釁性的軍事演習,制造戰(zhàn)爭氣氛。37師為防萬一,一面在北平構(gòu)筑城防工事,一面調(diào)派軍隊在日方演習地附近同時進行演習,監(jiān)視日軍行動。同時,37師為鼓舞斗志,激發(fā)民心做好抗戰(zhàn)準備,提出了集中北平大中學校男同學實行軍事訓練的建議,得到了各學校的贊同。為避免日方干擾,對外稱體育訓練。但開學第一天,還是有3個特務自稱記者,堅持入內(nèi)采訪,與門衛(wèi)發(fā)生沖突,經(jīng)軍訓總隊負責人親自出面處理,方才平息。

任繼愈正好是受訓對象。軍訓總隊由37師師長馮治安任總隊長,何基灃為副總隊長。何基灃治軍嚴明,頗得同學們信賴。每天清晨,他都會給學生講述日方無理行動和平津地區(qū)防務情況,要求同學們多學點軍事知識,以便應付突發(fā)事變。日本軍方非常重視北平學生軍訓這件事,認為29軍意在培訓青年,準備全民抗戰(zhàn),曾以對日不友好的理由,要求停辦,我方未理。原定訓練45天,當進行到約30多天時,七七事變爆發(fā)了。

7月7日凌晨,何基灃向全總隊學生講話,告訴同學們?nèi)哲娮蛲碓谕鹌綄め?,雙方軍隊正在對峙,可能一觸即發(fā)。我軍已做好準備,同學們安心受訓。

當天晚上,日軍在盧溝橋進行軍事演習。10點40分,詭稱一士兵失蹤,強行要求進入宛平縣城搜查。中國駐軍29軍37師219團團長吉星文以時值深夜予以拒絕。中日雙方經(jīng)過反復交涉,約定派員前往調(diào)查。8日凌晨約4點鐘,雙方代表到達宛平。正在交涉間,日軍開槍射擊,并炮轟宛平城,中國軍隊當即奮起自衛(wèi)還擊。

“七七事變”發(fā)生后,軍訓總隊大隊長、中隊長、班長陸續(xù)調(diào)回部隊參戰(zhàn)。任繼愈和同學們每于深夜被隆隆炮聲驚醒,念及國家存亡,不能安枕。幾天之后,各學校當局考慮學生安全問題,建議提前結(jié)束軍訓。經(jīng)軍訓總隊同意,各校派出汽車將學生接回,后各自返回家鄉(xiāng)。

任繼愈的宿舍一夜之間被日本兵占去,書籍全部丟失。北平已失,華北和山東也已危矣。但國民黨當局仍然以為日軍只是恫嚇而已,不致全面作戰(zhàn),因此抗戰(zhàn)決心難下,日軍應該不會久據(jù)平津,最多半年左右。時值暑假期間,北大、清華和南開3所高校,通知學生從平津南下,欲遷徙到湖南省會長沙,設(shè)立臨時性大學,以使我國主要高等教育事業(yè)不致中斷。任繼愈看到啟事后,簡單把家里東西收拾一下,帶著母親和兩個弟弟,先坐火車趕往武漢,那里有他的父親任簫亭。

1937年10月,南開大學同仁赴長沙臨時大學(右四為黃鈺生,左三為楊石先,右二為陳序經(jīng),右三為方顯庭,左一為丁佶,左四為張友熙)

長途跋涉中,任繼愈除了照顧家人,偶爾與同行的朋友討論一下時局之外,四弟任繼周發(fā)現(xiàn),他一直在看一本書。這本書就是明代抗倭著名將領(lǐng)戚繼光所寫的《紀效新書》。這部書系統(tǒng)闡述了選兵、號令、戰(zhàn)法、行營、武藝、守哨、水戰(zhàn)等內(nèi)容,有許多新思想。戚繼光在序言中說:“夫紀效,明非口耳空言;曰新書,所以明其出于法,而不泥于法,合時措之宜也?!逼堇^光創(chuàng)造了集中優(yōu)勢兵力,進攻敵人防御重點,迅速瓦解殲滅之的兵法,沉重打擊了騷擾海疆的倭寇。不僅如此,戚繼光還善于做思想政治工作,他以“保國衛(wèi)民”訓導官兵,可謂從世界觀的層面提升了戚家軍的戰(zhàn)斗力。任繼愈在當時研讀這部兵書,是否有投筆從戎之意,已經(jīng)無從考證。但他關(guān)心時局,以天下為己任的想法,可從中窺見一斑半點。

將家人安頓在湖北沙市后,任繼愈未作片刻停留,直接奔湖南長沙新組建的長沙臨時大學。在那里,“臨大”于1937年11月1日,在非常簡陋的情況下,草草籌備就緒,正式開學上課。只是好景不長,日軍持續(xù)對長沙進行空襲。12月13日,南京失守,武漢震動,這才喚醒了一些人的和平美夢。

日軍對長沙的轟炸不斷增加,臨時大學面臨再遷徙的命運。1938年1月,長沙臨時大學遷往昆明的方案,得到國民政府批準。

1月20日,臨時大學第43次常委會對西遷做出安排,臨大師生分三路赴滇:一路是陸海并用的路線,由樊際昌、梅美德和鐘書箴帶領(lǐng),成員包括教師及家屬、體弱不適步行的男生和全體女生,共計600多人。他們分批經(jīng)粵漢鐵路到廣州,取道香港,走海路到安南(今越南)海防,由滇越鐵路到蒙自、昆明。第二路是陳岱孫、朱自清、馮友蘭、鄭昕、錢穆等10余名教授乘車由長沙沿湘桂公路經(jīng)桂林、柳州、南寧、鎮(zhèn)南關(guān)(今友誼關(guān))抵河內(nèi),再由滇越鐵路進入昆明。第三路是近300名師生徒步西遷,由長沙、益陽、常德、桃園、芷江、晃縣(今新晃)到貴州玉屏、貴陽、鎮(zhèn)寧、豐彝(今云南富源縣),最后到達昆明。21歲的任繼愈,報名參加了這一路。也正是這一路的徒步旅行,揭開了中國抗戰(zhàn)史、世界教育史上著名的一幕——西南聯(lián)大“湘黔滇旅行團”!

臨大規(guī)定,這次徒步旅行的宗旨:“借以多習民情,考查風土,采集標本,鍛煉體魄,務使遷移之舉本身即是教育?!倍聦嵣?,卻是戰(zhàn)時迫不得已的應急舉措。這次旅行,任繼愈領(lǐng)到了學校發(fā)給旅行團學生每人20元的旅費。教授每人領(lǐng)取65元。但他看到,許多教職員將自己的旅費捐助給了體弱寒苦的學生。

1938年2月22日,西南聯(lián)大湘黔滇旅行團船抵益陽城外清水潭,因上游水淺不能前駛,遂于23日舍舟登陸,3000余里之長途旅行從這里開始,這是自益陽出發(fā)時所攝

為保證旅程安全,全團實行軍事化管理,學生團員統(tǒng)一著裝。國民黨高級將領(lǐng)張治中委派黃師岳中將領(lǐng)隊,臨大軍訓教官毛鴻上校任參謀長。全團分為兩個大隊,大隊長由另兩位軍訓教官鄒振華、卓超中分任。每個大隊又下設(shè)3個中隊,每個中隊又有3個小隊。中隊長和小隊長都從學生當中遴選。

任繼愈參加西南聯(lián)大“湘黔滇旅行團”

任繼愈和同學們穿著黃色咔嘰布制服,背著湖南有名的油紙傘和軍隊發(fā)放的黑色外套,他們總被老百姓誤稱為“糧子”(老鄉(xiāng)把國民黨軍隊叫做“糧子”);也有人說他們是警察、憲兵、航校學生或從前線退回的隊伍?!扒熬€的消息怎樣?”或者“你們的槍呢?”任繼愈看到,那一張張樸實的面孔上,滿是驚異與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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