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

夢的片段滲透到夜晚最敏感的征候的狂喜上，夢和夜相互渴望的欲望，在它們終極的碰撞里，那將折磨變成快樂的“儀式”，一種“神性的理想”，酷似“精神錯亂”和男女交歡。

夢的命運是我生命的最高成就，它是我榮譽(yù)意志上的一種完美的形態(tài)，它是另一種語言和氣質(zhì)。作為一種精神的實證，它是我夜晚唯一的真實。我每天都躺在這“真實”上，只要閉上眼睛，我就能看到它“隱蔽的真義”。人們有關(guān)痛苦的邏輯都滲入到了陽光下的假象里，只要在陽光下，就沒有人不是“懦弱無能”的。在我的夢里，夜晚是作為一種救贖的力量存在的：夜晚救贖了夢，反過來，夢也救贖了夜晚，夢和夜晚又共同救贖了我的靈魂。

我終于在夢里聽到了自己真正的聲音。同時還聽到了這聲音上的別人的聲音：“夢是通向無意識的最佳途徑?！眽舸_實是“不確實的”，但我以為：夢正因為它的“不確實”而變得確實。有的人認(rèn)為：精神分析學(xué)的任務(wù)之一，就是幫助做夢者醒來，并著手把他的幻想變成現(xiàn)實。根據(jù)這些人的說法，他們認(rèn)為夢是某種“自我遺忘”的存在的產(chǎn)物。但似乎還有另一種觀點更讓我著迷：夢是“世界的誕生”，是“存在本身的本源”。所以，我們應(yīng)該將夢當(dāng)做解答存在之謎的鑰匙。

“在漆黑的夜晚”?？聦懙溃骸皦舻墓廨x比日光還要燦爛。隨之產(chǎn)生的直感乃是最高級的認(rèn)識形式?！眽裟軌颉鞍言谧蠲黠@的存在形式中起作用的，神秘而隱蔽的力量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我至今還記得，我當(dāng)時讀到這樣的文字是多么地興奮呀。它揭示了我在夢以外的理解力上不能理解的一種只有我自己能感悟的生命的“道德內(nèi)涵”。它像啟蒙一樣，讓我內(nèi)心感到充盈和慰藉。我不斷地體會著古代希臘人曾在夢中的感受，那個在夢里擺脫了肉體的靈魂投入到宇宙中之后，那水乳交融，融為一體的感覺。哪怕在我醒來以后，我都會確信無疑地堅持著這種意志，相信夢，相信夢中的一切，相信那濃縮在夢里的是我整個生命自由的縮影，它是我自然生命中最偉大愉悅的一部分。它甚至可以說是我的另一種信仰。

我的夢在夜晚成為了我心中另一種律令，而在夢的最深處，在那最大夸張的特色上，仿佛有一種“拯救”的形式，鋪平了我“眼前”的道路，我突然看到了我的靈魂看到了我的另一個靈魂，它攜帶著一個夢和一個夢的起源，在夜晚脫穎出來的所有的夜晚，它看到了一個漫游者的幽靈，來到了一個無所不在的地方，那地方同時也在夢以外有它的邏輯準(zhǔn)則。應(yīng)該說在這樣的夢里清澈如水的世界和暗淡無光的日子都沒有了，它很自然地拋棄了“極端”的狀態(tài)，在那里沒有人和你詮釋因果，過于縝密反而是頹廢的。哪怕有敏感的觸覺，它也只會以不敏感的方式體現(xiàn)出來。仿佛只有“跳躍”的思想才是永恒的，或者說它所有的思想就是無思想更加準(zhǔn)確，更像夢的夢想存在的現(xiàn)實，而這恰恰是我們在夢里夢外都難以理解的。一道裂縫，在夢中有可能變成一種玄妙的風(fēng)格。隔世的感覺與死亡也許沒有一點關(guān)系，而死亡在夢里恰恰證明了一種存在，也許這正是夢的內(nèi)心洋溢著的喜悅呢？還有符咒，那天夜晚，我的靈魂在夢的音調(diào)上聽到了它，那顫抖的，顯得相對絕對的，迄今為止我從未感覺過的純粹的“臆想”。為此，我醒來后，發(fā)現(xiàn)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孤獨（這孤獨上似乎又多了一絲傲慢），仿佛自己不自覺地離開了自己原有的狀態(tài)，毫無意義的蒼白上又有了另外的風(fēng)貌，因此我想起彼岸和此岸的“罪惡”，我看到了一張隱秘的面孔，不是因為那張面孔上的神秘氣氛，讓我多了一份惻隱之心，而是因為那令我肅然起敬的微笑。我在夢中看到的微笑，它的奇跡和“向善”的愿望，還有我在醒來后就無法鑒賞的抒情，有些“天真”真讓人惋惜，而某種深惡痛絕的心情，就只有通過另一種心情來充當(dāng)我們的“拯救”力量。而在我的夢里，在夜晚淹沒的空虛里，我自然便有了這樣的心情。

但在夢以外，在白天和陽光推動和演繹的時光里，人們的心情極容易沉溺于迷惘的深淵。我一直以為，偉大的心情，一定要表現(xiàn)出超凡脫俗的風(fēng)格，而這風(fēng)格，只存在于夢里，那令人難以捉摸的謎中，而這謎，就是夢本身最特殊的智慧。在夢的“火焰”上翱翔，一種在“靜止?fàn)顟B(tài)”上的飛，當(dāng)一切喧囂啞然，這“飛”就會逾越命運。

在夢以外一切虛偽的體驗將人變成了非人，但“重估一切價值”又是不可能的，沒有超善惡的道德，一切就會受到欺騙和蒙蔽。所以，在清醒的狀態(tài)下，我們是不可能真實的。既然痛苦和快樂能相互滲透，夢中的“真”和現(xiàn)實中的“真”也就能相互滲透。這不是概念，但卻是“概念”。正如夢中勃起的體驗一樣，充滿了偶然。但在現(xiàn)實生活中我們對“體驗”的依賴，已經(jīng)超過了我們的“實體”生活，這也許正是我們會如此命運多舛的原因。所以我們必須學(xué)會在夢中“塑造”自己。通過“改良”我們的過去，摒棄“頹廢”的狀態(tài)，而從徹底拋棄那蠱惑人心的生活。無須解釋，讓我們自己只通過自己，在現(xiàn)實的道路上，選擇一種最好的方式，回到夢中，回到真實與夢幻之間的自由意志里，憑直覺和好的理性，來到那看似復(fù)雜的單純上。因為只有充滿夢的靈感，人類才會有真正屬于自己的生活。

我渴望這種生活，因為我相信這樣的生活會有一種酷似“美德”的力量。我熱愛這力量，它是人類作為每一個自由的個體的守護(hù)神，這個像夢一樣微妙的守護(hù)神，我知道它正在用它的“概念”守護(hù)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