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掛枝兒·詠部八

掛枝兒 作者:馮夢龍


○月青天上月兒(恰似)將奴笑,高不高,低不低,正掛(在)柳枝梢,明不明,暗不暗,故把奴(來)照,清光(你)休笑我,且把自己瞧,缺的日子多來也,團圓的日子少。

○花惜花哥,莫討盡花兒債,(他的)聲價高,顏色好,(自然)難養(yǎng)難栽,溫存些,才討得花兒戴,頻澆頻蔭水,功到自然開,香噴噴的花兒也,(還得個)嬌滴滴(的)人來采。

○又繡球花,情性滾,拿你不定,玉簪兒外面好,里面(是)虛情,芙蓉花寂寞(為你)憂成病,梅花清瘦了,并頭蓮兩下分,好似水面上(的)楊花也,浪宕沒(些)定準(zhǔn)。

○花名我與你月月紅,尋歡尋樂,我與你夜夜合,休負(fù)良宵,我與你老少年,(休使)他人含笑,休為十姊妹,使我美人焦,(便做道你)使盡金錢也,(情顧與你)唱楊花同到老。

○果孛桃兒,兩眼雙垂淚,櫻桃口,罵一聲(你是)薄幸賊,吃橄欖竟不想回頭味,(學(xué))水梨心腸冷,(我)蓮心苦自知,(你做了十榛九空似)這樣虛頭也,(恨不得)胡桃般(就)打碎(了)你。

○葉柳葉兒,我為你雙眉頻皺,藤葉兒,我為你纏在心頭不能勾,竹葉兒空心自守,紅葉兒題詩句,荷葉兒淚珠流,怎能似荼葉兒(和你)團圓也,團圓共一簍?!饤罨ㄇ卧┘?,情性兒,(好似)三春柳絮,輕狂性,隨著風(fēng),往各處飛,亂紛紛,飄蕩蕩,沒有個主意,風(fēng)向東,你便東,風(fēng)向西,你便西,只怕流落在泥涂也,(那時)風(fēng)兒也不睬你。

○又為風(fēng)流,顧不得恁般狼狽,逐紅塵,趁紫陌,竟不思?xì)w,著人容易拋人去,你道會走滾,少不得也沾泥。似這般輕薄(的)人兒也,怪不得飄流了你?!鸹ǖǖ赖氵废嗥圬?fù),見嬌紅嫩蕊時,整日纏奴,熱攢攢,輕撲撲,(戀著)朝朝暮暮,(把)花心(來)攢透了,(將)香味盡竣過,你便又飛去鄰家也,再不來采我,○蝶回花,非是我無情無義,只(為你)情性兒不耐久,雨妒風(fēng)欺,昨夜鮮,今朝淡,明朝落地,(你的)香魂(既隨)流水去,(我這里)墻外(又有)好花枝,(你若守得定)往日(這點)春心也,(我)怎么不采你。〔墻花浪蝶,正堪作配,勿相埋怨?!?/p>

○荷荷葉上露花兒(一似)珍珠現(xiàn),是奴家癡心腸把線來穿,誰知你水性兒多更變,這邊分散了,又向那邊圓,沒真性的冤家也,活活的將人(來)閃。○粽子五月端午(是我)生辰到,身穿著一領(lǐng)錄羅襖,小腳兒裹得尖尖し,解開香羅帶,剝得條條,插上一根梢兒也,(把)奴渾身上下來咬,字字肖題,卻又自然,詠物中最為難得。

○桃子桃子兒生得多清秀,紅又紅,白又白,長在枝頭,幾番要采你不能勾,墻高人又矮,欲要偷一偷,等侍你熟時也,方才好下手。

〔等待熟時,又怕先蛀了。〕

○甘蔗甘蔗兒是奴心所好,猛然間渴想你,其實難熬,喚梅香是處都尋到,愛他段段美,喜他節(jié)節(jié)高,(只怕)頭兒上甜來也,梢兒又淡了。

〔后四句或改云,著了口甜如蜜,粘著手厚如膠,只防他心里虛空也,(到)梢來漸淡了,非不切題,卻欠自然。〕

○藕藕兒好一個嫩白(的)肌體,深深的住在若耶溪,(那)采蓮人特地尋你來至,(可惜你)不斷絲兒連到底,(可惜你)未開(的)竅兒裹著皮,(被那)硬手(的)人兒拿著也,(把你)從頭刮至尾,○瓜子瓜子兒,初出頭(便)遭人吐棄,(為你)情兒滑,臉兒厚,丟放(你在)通衢,有緣法遇著個好磕牙(的)子弟(不知費了)多少唇各舌,(你的)身子兒才脫離,圖得個出身也,(把舊時的)瓜葛情都閣起。

○橄欖橄欖兒(穿一領(lǐng))綠羅裳,半新半舊,兩頭尖,好一似金蓮(的)鳳頭,肌膚兒又生得不肥不瘦,(你)渾身的意味真可口,(那)知味的人兒怎肯丟,直弄到硬核兒(的)光光也,還拿住你不放手。

○扇子扇子兒,自那日(與)Ω郎相訂,只道你會偷情,一片熱心,誰知你情性兒飄搖凈定,骨格又不多重,到處去賣風(fēng)情,(只怕你)隨著人的炎涼也,仍舊(的)將奴冷。

〔舊一篇云,扇子兒飄揚揚,(你好)魂不定,(要)拘管你,下跟頭Ω個釘,相交中偏怪你(有)炎涼性,冷時(就)撇了我,熱時又溫存,虧我情長也,耐得你熱和冷,亦可。〕

○又扇子兒,我看你骨格(兒)清俊,會揩磨,能遮掩,收放隨心,搖搖擺擺多風(fēng)韻,(你)一面兒對著我,(誰知你)一面兒又對著人,為你有這個風(fēng)聲也,(氣得我)手腳俱冰冷。

○兔毫仗兔毫,寄與我情郎知道,我爹娘全不顧兩下相膠,千筆架萬筆架妝成圈套,(我)一硯相從你,(到)被他拘管牢,墨頭仃倒的相思也,(怕)花箋寫不了?!鹁W(wǎng)巾網(wǎng)巾兒,好似我私情樣,空聚頭,難著肉,休要慌忙,有收有放,(但愿)常不斷,抱頭知意重,結(jié)發(fā)見情長,(怕有)破綻(被)人瞧也,帽兒全賴(你)遮藏俺。

〔極貼切,惟貼切,愈遠(yuǎn)自然,當(dāng)是書生之技?!?/p>

○網(wǎng)巾帶巾帶兒,我和你(本是)絲成就,到晚來不能勾共一頭,遇侵晨又恐怕(丟著)腦背後,還將擎在手,須要挽住頭,怎能勾結(jié)發(fā)成雙也,天,(教我)坐著圈兒守。

○牙梳牙梳兒,生得秋月樣,是誰人捱得你脊背兒光,美女們頂你在頭尖上,住的(是)香房內(nèi),伴的(是)懶梳妝,俐齒伶牙也,抓著人的癢。

○木梳木梳兒,我愛你齒牙乾凈,從小兒梳籠你,(要你)不染纖塵,向妝臺設(shè)個誓,(愿得)白頭相并,(靠著)鏡兒為照證,(誰知你)油滑太無情,(把)結(jié)發(fā)生梳也,(到將)他人(的)鬢兒整,○牙刷牙刷兒,身材短,剛剛五六寸,穿一領(lǐng)香噴噴綠背心,一條骨子兒生成的硬,短松一搭毛兒黑,光油油好一個下半身,專與那唇齒相交也,(每日里)擦一陣兒爽快(得)狠。

○消息子消息子,我的乖,(你)識人孔竅,捱身進,抽身出,踅上幾遭,捻一捻,眼朦朧,渾身(都)麻到,捻重了(把)眉頭皺,捻輕時癢(又)難熬,(捻到那)不癢不疼也,(你好把)涎唾兒收住了。

○又消息子,都道你(會)ㄐ人(的)趣,疼不疼,癢不癢,這是甚的,尋著個孔竅兒(你便)中了我意,重了絞(我又)當(dāng)不起,輕了消(我又)熬不得,睡夢里低聲也,(叫道)慢慢做到底。

○夜壺夜壺兒,提攜你,只貪(你個)不漏,每夜里,且喜得近我床頭,經(jīng)幾度夢回時,(和你)床沿上成就,(我把)真心腸付與你,(你)須一口兒承受,(休得)半路(上)丟,(你是我)救急的乖親也,(怕那)臭名揚(須)閉著口。

○鏡結(jié)私情,好似青銅鏡,待把你磨得好,(又恐去)照別人,你團圓不管人孤另,知人只知面,知面不知心,當(dāng)面(兒的)分明也,(你)背後昏得緊,當(dāng)面分明,亦算好鏡了。

〔一云,冤家的好似青銅鏡,指望你常見面,(怎的倒去)照別人,總?cè)灰娒妫ǘ际牵┨搸鸵r,(你)當(dāng)面明白得好,轉(zhuǎn)背又便昏,真是反面無情也,放下了(就)不見你影,亦可?!?/p>

○又鏡子兒,(虧你)每日看人面,歡喜你磨弄你放你(在)跟前,煩惱你,昏迷了(就)不容你見,往時相照顧,指望永團圓,有甚么不足也,常時要變了臉。○又鏡子兒,自梳籠,(與你)時常相見,想當(dāng)初同歡面也共愁顏,到如今埋滅我(又)不明不暗熱氣兒(不敢)來呵你,(緣何)問你(再)不回言,想必又有(個)人兒也,因此上了臉。

○又鏡子兒,你忒煞恩情淺。我愛你清光滿體態(tài)兒圓,那一日不與你相親面。我悶?zāi)阋矏?,我歡你也歡。轉(zhuǎn)眼見他人也,(你)又是一樣臉。

〔古鏡謎云:南面而立,北面而朝,象憂亦憂,象喜亦喜。絕佳,此篇可謂善脫化矣?!?/p>

○又鏡子兒,一塊兒,團圓得妙。沒來由,跌破了,兩下開交,似一鉤殘月(在)天邊孤照。(待要)湊合你(又)湊不上,(待要)拋下你(又)不忍拋。(還是)尋一個鑄鏡人兒也,重新鑄一鑄好。

○金針金針兒,我愛你(是)針心針意,望著你眼兒穿,(你)怎得知,偶相縫,怎忍(和你)相拋棄,我常時來挑逗你,你心腸是鐵打的,倘一線的相通也,不枉了磨弄你。

〔字字關(guān)生,可與粽子作雙美。

又一篇云,(你在)紗窗下,不住的穿來過去,(引得人)眉兒留,目兒戀,費盡(了)心機,并頭蓮,雙飛燕,(繡出)隨人意,雖然拈著手,轉(zhuǎn)眼便拋離,(你是)鐵打(的)心腸也,不如(不)縫著你,末句亦通?!?/p>

○并刀并刀兒,我愛你雙頭趣,骨頭堅,性兒快,裁剪隨機,長長短短如人意,中心鎖得緊,兩股不相離,(多少)繡閣(的)佳人也,(把)玉手兒攜著你?!鹫砝C枕兒,整夜里,和他作伴,并著頭,對著臉,偎著香肩,相思血淚都流遍,成雙歡共寢,寂寞恨孤眠,訴不盡離情也,夢兒里多展轉(zhuǎn)。

○紐扣紐扣兒,湊就的姻緣好,你搭上我,我搭上你,(兩下)摟得堅牢,生成一對相依靠,系定同心結(jié),綰下刎頸交,一會兒分開也,一會兒又?jǐn)n了。

○睡鞋睡鞋兒,一點點(將)金蓮巧襯,(似)若耶溪吹將來兩瓣紅英,塵埃不染偏乾凈,被窩里勾春興,肩頭上挽風(fēng)情,醉眼朦朧也,(幾次)被他輕撥醒?!鸸_裹腳兒,自幼的被你纏上,行雙雙,坐雙雙,到晚同床,白日里裹一步兒何曾松放,(為你)身子兒消瘦了,(為你)行步好郎當(dāng),(為你)絆住了(我的)跟兒也,(只得)隨你同來往。

○帳鉤帳鉤兒,掛在牙床上,一個東,一個西,枉自同床,許多時掛的(都是)懸空帳,只為你多牽掛,吊起我心腸,何時得與你勾帳也免得兩下空思想?!疰i銅鎖兒制得多奇妙,自小兒守閨門,委實堅牢,傍人不敢生心盜,猛可的匙來至,一到手不相饒,斗著钅黃兒也,(把他)輕輕的抻開了,古詞云,任你金打的匙兒,斗不著我的鎖钅黃,描寫緣法簡而盡矣,是鎖是匙,自然斗著,傍人切莫生心。

○竹夫人竹夫人原系從涼婦,骨格清,玲瓏巧,(我是)有節(jié)湘奴,幸終宵摟抱著同眠同臥,(只為)西風(fēng)生嫉妒,(因此)冷落把奴疏,別戀了心熱(的)湯婆也,(教我)塵埋(受)半載(的)苦。

〔分明是竹夫人醋湯婆語,湯婆獨無言乎,余為代一篇云,湯婆子本是個耐歲寒(的)情性,一謎里熱心腸和你溫存,繡幃中錦被里多曾幫襯,(虧我)伴過了三冬冷,(你又)別娶了竹夫人,你兩個貼肉(的)相親也,(就放我在)腳跟頭,(你也)還不肯,家有二醋,主人苦矣,余再以一篇解之云,竹夫人,(你是)伶俐的,(體為)湯婆悶,湯婆子,(你是)老成的,(也莫怪)竹夫人,你兩人各自去行時運,冷時節(jié)(便用)湯婆子,熱時節(jié)(便是)竹夫人,(我與你)派定休爭也,(各自)耐著心兒等?!?/p>

○又俏冤家,錯認(rèn)那竹夫人有趣,竟不知這東西卻是虛的,哄情人摟抱在懷兒里睡,他心兒里有兩個,走滾無定期,熱處和你溫存也,冷處(就)拋撇你。○簫奴好似玉簫兒(受盡)千般氣,想當(dāng)初你與我聲口(兒)相依,誰知你放手輕拋棄,音響兒不見你,那一節(jié)不是虛,自笑我有眼無心也,顛倒掛著你?!鹩肿现駜?,本是堅持操,(被人)通了節(jié),破了體,做下了簫,眼兒開合多關(guān)竅,舌尖兒饣舌著(你的)嘴,雙手兒摟著(你)腰,摸著你的腔兒也,(還是我)知音的人兒好。

〔一云,紫簫兒生得玲瓏剔透,你本是湘江上一派風(fēng)流,知音人把你開情竇,愛你多情節(jié),喜你(的)風(fēng)韻幽,口兒的相親也,弄著你不放手,大意亦同?!场鹣銧t香爐兒,房戶中誰似(你)清趣,一點兒熱心腸(不是個)冷落的,硬耳朵不聽(那)旁人語句,有腳兒不閑行走,有口兒不講是和非,只怕那火冷香消也,(把)圓蓋兒方做底。

○香筒香筒兒,我愛你玲瓏剔透,一時間動了火其實難丟,暖溫溫,香噴噴,(攏定)雙衣袖,只道心腸熱,誰知有空頭,少了些的溫存也,就不著人的手?!鹩窒阃矁海幸欢蜗驽ǖ模┴S致,那一個妙人兒開動了(你)玉肌,眼兒漏泄了(多少)香和氣,(把)兩頭兒拴住了,中間插一枝,到那火褪香殘也,(這一點兒)熱烘烘直到底。

○鼓花花鼓兒誰不好,番轉(zhuǎn)來,覆轉(zhuǎn)去,擂上千遭,兩片皮弄出多般腔調(diào),一會兒是緊板,一會兒慢慢敲,弄得皮寬也,釘兒漸漸少。

○靴靴兒靴兒,誰不愛,記當(dāng)初行雙雙慣串花街,粉頭兒兩片皮合成一塊,指望你能幫襯,永遠(yuǎn)不登開,誰知你日久(的)頑皮也,(親著你的)破綻兒真是歹,○風(fēng)箏風(fēng)箏兒,要緊是千尺線,忒輕薄,忒飄蕩,(不怕你)走上天,一絲絲,一段段,(拿住你在)身邊纏,不是我不放手,(放手時你就)一去不回還,聽著了你的風(fēng)聲也,(我自會湊你的)高低和近遠(yuǎn)。

○捷踢捷子兒,打扮得多風(fēng)趣,只愛你銅錢大兩片兒皮,俊毛兒三四莖天生伶俐,耍得人身不定,汗珠兒濕透衣,腳尖兒相勾也,眼睛兒覷定(著)你。

〔曾記黃鶯兒一曲,以捷子喻妓,甚佳。今附于此云:只為兩文錢,做虛頭,一線牽。渾身裝裹(些)花毛片,撇人在眼前,賣俏在腳尖。番來覆去(一似)風(fēng)前燕,這身邊方才著腳,又到那身邊?!?/p>

○戲球戲球兒,我愛你一團和氣,我愛你有分量知高識低,知輕知重如人意,人說你走滾其中都是虛,只這腳尖兒上的風(fēng)情也,教人愛殺你,〔有以算命語作氣球謎云,乙丑生人,亥宮坐命,水星過度,氣孛來臨,一生有跌撲之災(zāi),自有好人扶持,不妨不妨,奇甚?!?/p>

○火爆火爆兒,好似我劣冤家(的)結(jié)構(gòu),假星星,你本是(一個)網(wǎng)糊頭,臉皮兒弄得千層厚,有時動了火,半刻也不停留,為你受怕?lián)@也,不由人不撒手,○骰子骰子兒,輕骨頭,人偏好,酒筵上,有了你,興更高,手兒拿著口兒里叫,大色兒叫六六六,小色兒叫么么么,兩下里齊丟下,湊成一對巧。

○又骰子兒,我愛你清奇骨格,向人前,全仗你指點提攜,緣何上手(便)輕拋棄,(你道我)渾身多點污,(誰知你)背面有差池,你若不撇下了我無情也,(我賭著)性命兒輸與你。

〔此金沙李元實作。〕

○紙牌紙牌兒,(你有)萬貫的錢和鈔,(我舍著)十士門,百子輩,(與你)一路相交,誰知你不在行抽張兒顛倒,迷戀了二婆娘,滅殺了活百老,(少不得)弄到赤腳精光也,(剩不得)<片齒>文錢抽身跑,○鉆棋黑白棋子兒一百廿個,或吃三,或吃五,或么一顆,成雙捉對(就)坐,(只為)挨來擦去好,(因此)悄悄把他馱,一頂?shù)漠?dāng)心也,(教奴)怎生樣去躲。

○圍棋三百六,棋路兒,分皂白。先下著,慢下著,便見高低。有雙關(guān),有撲跌,須防在意。被人點破眼,教人難動移。不如打一個和局也,(與你)兩下里重著起。

○象棋悶來時,取過象棋來下。要你做士與象,得力當(dāng)家。小卒兒向前行,(休說)回頭話,須學(xué)車行直。莫似馬行斜,若有他人阻隔了我恩情也,(我就)炮兒般一會(子)打。

○雙陸雙陸兒,拘定你(在)盤兒內(nèi),他成雙,我成對,站立得整齊,全憑著色子兒中間傳遞,(這)要去的(又)去不得,(那)要歸的(又)不放(你)歸,才隨著點數(shù)逃回也,(又在)半路上擒住(了)你。

○燈花燈花兒,結(jié)在銀缸上,看將來,都因你(一點)熱心腸,到如今反害得(我)不明不亮,(只怕你)難開容易落,有色不開香,(總使明日他來)你做個媒兒也,(先教我)隔夜里將他想。

○燈籠燈籠兒,你生得玲瓏剔透,好一個熱心腸愛護風(fēng)流。行動時能照顧前和後,(虧殺那)篾片兒幫得好,(因此)心火上又添油。(雖是)白日里不得相親也,(到)黑夜里和你走。

〔篾片二字入得巧。舊笑話云:嫖客陽萎,折笆上篾片幫之以入,問妓樂否?妓曰:客官盡善,嫌幫者太硬掙耳。吳中呼幫閑為篾片本此。閑漢無賴,而或妄解為滅騙。謂滅人之德,騙人之錢。又謂滅天理,騙人財。甚有著之丹書者,遂大為此輩不利,名不可不慎也!間或呼為丘蚓。其說曰:泥里也去,水里也去,又會唱歌,又會呵脬。比類亦當(dāng)。他如笏板蛤蜊之名,各有所本,而篾片最著。又或以形偉者為竹片,貌猥者為篾絲,老者為竹根,幼者為新筍,優(yōu)者為篾青,劣者為篾黃。而篾氏之宗繁衍吳中,遂與朱張顧陸爭盛。吁,可笑已!〕○蠟燭蠟燭兒,我兩個澆成一對,要堅心,耐久還,(雙雙)拜獻神,說長道短一(任)傍人議,(只為)心熱常流淚,生怕(你)變成灰,守著一點初心也,(和你)風(fēng)流直到底。

○又蠟燭兒,你好似(我)情人流亮,初相交,只道你是個熱心腸,誰知你被風(fēng)光(引得)心飄蕩,這邊不動火,那里又爭光,不照見我的心中也,暗地里把你想。

○又奴本是熱心人,(常把)冤家(來)照顧,誰教你會風(fēng)流拋閃了奴,(害得我)形消影瘦真難過,心灰始信他心冷,淚積方知奴淚多,(我為你)埋沒了多少風(fēng)光也,(你去)暗地里想一想我。

○子子兒,你忒煞炎涼多變,有財?shù)膭恿嘶?,吃盡熬煎,誰知你傾銀湯能禁態(tài)炭,千般來引銷你,不怕你不破鉛,放一分的溫存也,(就)煨得你心兒軟?!瘕鸬惹文飪?,身材小,骨頭輕俊,休把我滿身上(看做)假星星,知輕識重人人信,(難有)鈕頭兒系掛(著)我,(我的)心里自分明,(莫道我)慣會那移也,(我那曾有)半絲毫沒定準(zhǔn)。

○天平天平兒,我兩個(也)不上不下,千金架直得起,只要緣法,只為你一條心將你牽掛,(我的)心兒對得準(zhǔn),(你的)心兒切莫(要)差,(若有)毫發(fā)兒的差池也,(自有)傍人會敲打。

○又愿親親,愿你學(xué)天平兒樣,架著你,靠著你,不許(你)顛狂,定盤星莫要生偏向,拿定你意馬,對定(你)心腸,我這里加添也,你也要知分兩?!惨辉疲禾炱絻海液湍阃耐?。輕還重,重還輕,(你)心自知。幾時得明明白白(和你)針心對,憑你(怎么樣)敲和打,(我)分毫不敢欺。(難道我)偏向(了)他人也,終不然虧負(fù)(著)你。亦可?!?/p>

○法馬法馬兒,(你)常把我回來回去,自不想那一邊輕重高低,把人來壓住了,(反教)傍人覷,(將我)做大還做小,(我也)任你去搬移,(有虧心人)指望扭捏歪纏也,(我自有)針心兒不負(fù)你。

○墨斗墨斗兒,手段高,能收能放,長便長,短便短,隨你商量,來也正,去也正,毫無偏向,(本是個)直苗苗好性子,(休認(rèn)做)黑漆漆歹心腸,你若有一線兒邪曲也,瞞不得他的謊。

〔秦少游制墨斗謎與東坡射云:我有一間房,半間租與轉(zhuǎn)輪王。有時射出一線光,天下邪魔不敢當(dāng)。東坡偽射不中,仍作一謎云:我有一張琴,琴弦藏在腹,憑君馬上彈,彈盡天下曲。秦亦射不中,歸為小妹言之。妹曰:我亦有一謎云,我有一只船,一人搖一櫓一人牽,去時牽纖去,來時搖櫓還。秦思之良久,仍不能射。小妹云:我的就是你的,你的就是大兄的,大兄的就是我的?!?/p>

○傘好好似兩傘兒將伊遮蓋,實指望同到老云雨和諧,誰知你(尋著)孔竅兒(將)機關(guān)敗,有情懷里抱,無情便撐開,(撇得我)倚定門兒也,珠兒頻頻灑。○磨子兩片磨兒天成就,當(dāng)初只道你(是個)老石頭,到如今日久分薄厚,只因你無齒,人前把你修,斷一斷明白也,依舊和你走。

〔雪濤《閣外集》所載磨謎云:我的肚皮壓著你的肚皮,我的肚腸放在你的肚里。甚佳!他如卓謎云:有面無口,有足無手,又好吃飯,又好吃酒。筆謎云:少年白,老來發(fā)青,有事科頭,無事戴巾。歷日謎云:看時有節(jié),摸時無節(jié),兩頭冰冷,中間火熱。銃謎云:頂天立地,正直公平,吾今分付,火急奉行,急急如律令。印謎云:小小身兒不大,千兩黃金無價,愛搽滿面胭脂,落在花前月下。俱稱情雅。

又打稻枷子謎云:有道則見,無道則隱,瞻之在前,忽焉在後。書注謎云:大的少的是小的,小是多是大的,大的不說小的,小的專說大的??谧种i云:唐虞有,堯舜無,商周有,湯武無,古文有,今文無。一字謎云:上又不上,下又不下,不可在上,且宜在下。彭字謎云:好面花腔鼓,皮壞難修補,拿住一個彪,走了一個虎。又茄子謎云:小時皮包頭,大來皮忒頭,越大越忒頭,紫金光朗頭。又枝山先生用佛語作袋謎云:無佛不開口,開口便成佛,盤多羅,結(jié)多羅,破多剎多,佛多難陀。俱系名筆可傳因附記此。

一云:磨子兒,兩塊兒合成(了)一塊,虧殺那鐵樁兒拴?。耍┲雄颉上吕飸?zhàn)不休,全沒勝敗。(一個在)上頭,不住將身擺,(一個在)下頭,對定了不肯開。(正是)上邊的費盡了精神也,下邊的忒自在。亦可?!?/p>

○風(fēng)箱風(fēng)箱兒,一團的虛心冷氣,牽動了使人鼎沸油飛,全憑著孔竅兒(做出)許多關(guān)捩,起手時熱得狠,住手時冷似灰,怎能勾不住兒相牽也,和你風(fēng)流直到底?!鸫瑑捍瑑?,(你放出)老江湖(的)手段,迎來送往(經(jīng)過了)萬萬千,推的推,揮的揮,(弄得人)眼花頭眩,一篙子撐開(了)我,(教我)東不著岸,西不著邊,只怕你遇著風(fēng)波也,(少不得)船頭兒還撥轉(zhuǎn)。

○又新打的船兒其實妙,下了篙,搭上了跳,把客招,上船時落在他圈套,舵兒拿得穩(wěn),櫓兒慢慢搖,叫一聲彎腰的,(腰彎腰)還要往前跑。

〔此篇聞之舊院董四,歌末句腔甚奇妙,遂不能舍。又上般一篇云,俏冤家上船來,好生攢跳,喚梢公慢欄頭,且去揮梢,櫓板兒搭定休顛倒,急搖與性搖,深篙并淺篙,叫著你揮來也,怎的又推開了,亦有情致?!?/p>

○石獅子石獅子,我與你空成一對,我看你,你看我,好不孤凄,我兩人都是石心石意,遠(yuǎn)又不多遠(yuǎn),怎能勾做一堆,分隔在東西也,空自看上(了)你。

○雪獅子把雪兒做一個獅子來戲,千樣妝,萬樣做,就是個活的,冷心腸似把人調(diào)戲,今晚做一塊,日出就分離,一片(兒的)真心也,化做東流水。

○麻雀麻雀兒,本是個殷勤鳥,同行中,姊妹伴,整日里鬧吵,搖頭擺尾賣弄你俏,支竿兒支著你,好歹不知道,伶俐聰明也,(倒被)光棍兒粘住了。

往往有此,可恨可惜。

○蜻蜓紅蜻蜓,飛在綠楊枝上,蜘蛛見一見了,就使網(wǎng)張,癡心癡意將他望,蜘蛛,(你)休望我,(這般)圈套(勸你)少思量,費盡(你的)神思也,(只是)不上你的網(wǎng)。

○蚊子蚊蟲兒,生就你惺惺伶俐,善趨炎,能逐隊,到處成雷,吹彈歌舞般般會,(小腳兒在)繡幃中串慣了,(輕嘴兒專向)醉夢里討便宜,(隨你慳吝賊)逢他定是出血也,(你這小尖酸少不得)死在人手里。

〔陌花館有詠蚊黃鶯兒數(shù)篇,余錄其二云,恨殺咬人精,嘴兒尖,身子輕,生來害的是撩人病,(我)恰九睡醒,(他)百般做聲,口兒到處胭脂贈,最無情,嘗啖滋味,又向別人哼,○恨殺咬人精,是人兒,撲面迎,未曾伏枕他先憑,好的也一丁,歹的也一丁,逢人小嘴便生硬,鎮(zhèn)朝昏,來來往往,盡是口頭情?!场鹩治孟x哥,(休把)巧聲兒(在我)耳邊(來)攪諢,(你)本是個輕腳鬼,空負(fù)文名,一張嘴到處招人恨,說甚么生花口,貪圖暗算人,(你)算得人輕也,(只怕)人算得你恨。

〔說得利害分明,大堪警世。余亦有詠蚊六言云:(夜)動晝伏似鼠,饑附飽去如鷹,不是文名取忌,從來利口招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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