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　高斯得　撰

論

君仁臣直論

臣聞古之人君大患在不聞其過而已矣夫以一人居天下之上言動幾微之間治亂存亡系焉是不可以不聞過也然其威雷霆所震者滅其勢萬鈞所壓者摧予奪廢置怵于前刀鋸鼎鑊迫于后自非龍逢比干剖心隕首冒萬死而不顧者孰肯以其身嬰威怒之鋒哉在昔盛時以堯舜為君以禹臯稷契為臣一堂之上都俞吁咈如家人父子溫乎其和故昌言嘉謨各得展竭而無余蘊君臣之道兩盡不亦休乎三代而下庶幾乎此若漢之高帝唐之太宗亦可取也高帝為人寛仁愛人豁達大度故其創(chuàng)業(yè)之初羣策畢至雖鮿生戍卒之賤皆得至前以吐其愚晩年欲易太子周昌直言極諫比以桀紂而不以為忤太宗寛宏盡下導(dǎo)人使諫孫伏伽李大亮之倫危言讜論交至逓發(fā)不惟虛懐延納而又或加賞賜以激厲之二君創(chuàng)業(yè)垂統(tǒng)國祚延洪皆聴言能用聞過能改之所致然要其極而論則亦曰仁而已矣陛下以司馬光所載君仁臣直之語為問臣謂戰(zhàn)國君臣何足進于陛下之前故置不復(fù)言而述堯舜及漢唐令主之事以對然竊窺圣意則知陛下蓋深有感于斯言者陛下天資忠厚恕以待人屈已和顔延見羣下未嘗疾聲厲色真可謂至仁之主矣而在列之臣批鱗逆耳引裾折檻之風(fēng)若寥寥焉則是陛下無負(fù)諸臣而諸臣或負(fù)陛下矣雖然是亦有機括焉司馬光之告仁宗皇帝也曰仁曰明曰武故臣愿陛下于其有余者勿失于其未至者用力焉傳曰主圣臣直又曰君明臣忠此二言者可與圣問所及互相發(fā)明陛下試采擇焉

圣主之祀臣有五義論

臣聞人臣生而有功徳于民則其死也圣主制為祭祀之禮以報之此仁之至義之盡也人君之治天下建立法度興起事功安定國家捍御菑患必眾建臣工而后可以有濟然君之于臣也使之必報之生則榮之以爵祿死則秩之于祭祀傳曰圣王之制祭祀也法施于民則祀之以死勤事則祀之以勞定國則祀之能御大菑則祀之能捍大患則祀之夫是之謂五義自堯舜以來未有易此者故記禮者列農(nóng)稷后土以下十有余人皆有功烈于民者也成周之時有勲勞者祭于大烝有道徳者祭于瞽宗其他或即其地而祠或立之廟以祭載諸傳記班班可考凡皆以崇徳報功而已東漢之臣如馬援者佐中興之業(yè)平內(nèi)外之難馬革裹尸之志至死不移其于勤事定國御菑捍患可謂兼之矣而大功未錄讒言并興薏苡之謗一聞光武大怒妻孥惶懼不敢歸孤魂悵悵而無依況敢與祀典之秩乎同郡朱勃上書顯訟其寃而陳圣王祀臣五義之說其規(guī)諷光武亦深切矣帝終不悟書奏報歸田里終帝之世援謗卒無與明若光武者真少恩之主哉陛下天資仁厚遇下以恩茍有尺寸之功靡不酬報固非漢世之君所敢望矣然襄淮俶擾未清士卒暴露為日滋久豈無身膏野草魂為國殤之人主將不以聞有司不以告則忠憤之氣亦能感天地之精忤隂陽之和以召水旱昆蟲之變臣愿陛下監(jiān)光武之失憫邊圉之勞亟命閫臣捜訪死事悉以上聞旌而錄之庶幾將士聞之感激而思奮其于安邊保境實非小補

年彌高而徳彌邵論【原注出揚子法言】

臣聞人之進徳當(dāng)與天同其運不可以血氣之盛衰而為進退也人受二氣五行以生其健而不息之體固與天無以異也故昔之圣賢耆耋好禮旄期稱道有孶孶斃而后已凡所以全其賦受而反之于天也曾子臨終謂門弟子曰而今而后吾知免夫小子子張臨終謂其子曰君子曰終小人曰死吾今日其庶幾乎曾子至死而后知免于毀傷子張至死而后知克終其事圣門高弟其進徳修業(yè)刻厲堅勇如此豈非百世之師哉自圣人之道學(xué)不傳而學(xué)者之性不用方其壯也氣盛力強或能勉強以厲其行年運而往其不進銳退速半涂而廢以負(fù)其初心者幾希無他不以志氣助血氣而反以血氣亂志氣焉爾若冉求之自畫宰予之昏惰得圣人以為依歸猶且若此況其下者乎盡此道者惟顔子而已苦孔之卓未見其已假之以年則大而化之優(yōu)入圣域矣年高徳邵何足以言之惜其年之不高也揚雄所謂孔子之徒者此其人也雖然人有年高而徳不邵者以不知戒得故也茍志于得則利欲蝕其性外物汩其天如蝜蝂之遇物持取如豹狼之死而猶餓終身惟無賄之患其得免于禍幸矣又何徳之能邵乎然而血氣既衰戒之在得孔子特為中人以下設(shè)戒耳若夫特立獨行之士以萬世在后為心者蓋棺而事始定豈區(qū)區(qū)利欲之所奪哉夫特立獨行之士未易得也而以富得禍者十常八九亦在乎人君奬廉絀貪以底厲之則有徳者進而風(fēng)俗以美國家以治矣惟陛下留神

伊周論【原注為賈似道作】

或有問伊尹周公之事君有以異乎曰伊尹周公皆圣人也奚其異曰伊尹復(fù)政厥辟之后幡然告歸不可復(fù)留周公既宅非不欲去卒為成王所留而止非異乎夫圣人之制行不必盡同至于出處大節(jié)不可以不同也今若是后世奚所折中哉曰二圣人心同而跡異然人臣之義當(dāng)以伊尹為正也伊尹受湯之托以相太甲太甲克終厥徳伊尹之責(zé)塞矣不歸奚為使伊尹而不歸是以寵利居成功與世之患失者無異何以為伊尹曰如子之言周公非歟曰惡是何言也周公大圣人也而我非之是病狂喪心也曰二圣人出處較然不同子是伊尹又是周公亦有說乎曰有孟子曰圣人之行不同也或逺或近或去或不去歸潔其身而已矣使伊尹而居周公之地安得而不留使周公而居伊尹之地安得而不去無他也伊尹異姓卿而周公同姓之卿故也伊尹佐湯以有天下又相嗣王俾克有終其功大矣然進退去就人臣之大節(jié)也功成不去必蹈亢龍之悔范蠡所不為也而謂伊尹為之乎周公則不然明農(nóng)之請亦伊尹之志也然以叔父之親受文武之托為嗣王所留恝然去之屈原所不忍也而謂周公忍之乎故人臣之道二功成之后同姓則當(dāng)留以蕃王室異姓則當(dāng)去以逺嫌疑不明此義而去留胥失其當(dāng)皆伊尹周公之罪人也予患世之多以周公借口也于是乎書

復(fù)讎論

客問于高子曰讎可復(fù)乎高子莞爾笑曰陋乎子之問復(fù)讎天地之大義也而又何疑焉傳曰父之讎不與共戴天兄弟之讎不反兵而鬬齊襄公復(fù)九世之讎春秋大之周平王不能討申侯之罪傳詩之君子誅焉夫民生于三事之如一惟其所在則致死焉古之道也君之讎不復(fù)不可以為臣父之讎不復(fù)不可以為子兄之讎不復(fù)不可以為弟前志所以貴豫讓而尊子胥哀王裒而薄嵇紹為是也夫事有疑則問之不必置疑而問君子謂之不善問客曰今有人焉有父之讎二十有八載而不能復(fù)有兄之讎二十有六載而不能復(fù)非惟不能復(fù)也又與讎人同國而居焉是待其父兄曾交游之不若也問之則曰吾非終不復(fù)也將有待焉爾一旦為御史之官乃得反之如是者則可乎高子曰是禽獸也惡乎而可夫天子之置御史也使之黜不端治有罪明目張膽斥然正以呼之也若盜天子之權(quán)以報家怨借無辜之人以寓奸心枉矢蛇行為鬼為蜮不思置是官也固使彼若是乎被以誅心之法是為無君非禽獸而何彼掩耳盜鐘謂人莫已覺也不知君相非之近臣議之同列恥之在廷百執(zhí)事口不敢言而心鄙之輿臺皂小夫賤人羣嘲之詩曰墓門有棘斧以斯之夫也不良國人知之陳佗稔矣豈待逺惡而后棄乎公羊子曰父不受誅子復(fù)讎可也父受讎推刃之道也夫為天子師儒之官辱士以快私仇者廷紳言天下事于天子之前以大義斥之為天子近民之官貪刻以病民者刺史棓擊大奸倂狐貍而去之是皆受誅之類也而可報乎管夷吾不復(fù)讎夫子以為是王珪魏征不復(fù)讎程子以為非孔子曰以直報怨以徳報徳朱子以為怨有不報而徳無不讎夫復(fù)讎義也而有權(quán)焉彼淺丈夫不學(xué)無術(shù)知推刃而已安足以及此郭解原渉以俠濟民作威作惠王法之所誅也然君子猶曰復(fù)讎報直不失仁義今也盜天子之大權(quán)以作奸威以害良善是賊仁義者也其罪浮于解涉矣故吾謂舉天下之人無不可復(fù)讎惟天子之御史則不可昔者孝宗皇帝綜核名實以公滅私御史之挾私盜權(quán)以誣人者必痛繩以罪林安宅之于葉颙姚憲之于曾懐蕭燧之于李景孠大者竄逐其次削秩罷官輕猶徙他官未有但己者也今天子雖圣明而言事官猶觀望當(dāng)國者之意以為向背望其行林姚之罰難矣客曰子之論則正矣氣則昌矣然人毀君君亦毀之得無取賈豎女子相爭之誚乎高子曰春秋之義亂臣賊子人皆得而誅之吾欲誅無君之人以扶世教正人心而何嫌之避

說

廣居說

永嘉陳君所為便坐命曰廣居屬予書之而發(fā)其義所謂廣居之義大矣難乎其為言也學(xué)者必先識其所謂者而用力焉然后可乎是居者何宅心之地也易曰修辭立其誠所以居業(yè)也又曰寛以居之書曰惟厥攸居蓋皆有主于中守而不去之義如人之有家焉朝于斯夕于斯常而不厭然后志定而業(yè)成夫既識其所居矣而能充之以學(xué)問拓之以義理不梏于偏見不汩于私欲逮夫養(yǎng)熟理融之后心體渾然萬境俱徹四海八荒皆在吾宇居其有不廣乎嗚呼此仁者之事學(xué)者所當(dāng)立以為的而俛焉孳孶者故予愿與陳君勉之

史巽之兩溪說

坎流水也兊止水也兩溪交流坎之重卦象焉兩澤相麗兊之重卦象焉水與澤相近而不同故易六十四卦未有以兊為水者予方為季申明兩溪之義請置兊而論坎夫坎之為卦心亨而體勞遺安君從容鄉(xiāng)邑之間尊師講道安土樂天其得坎之亨者乎季申棲遲苕霅兩溪之間遺佚不怨厄窮不憫其得坎之勞者乎然勞之中有亨道焉不可不知也季申儻能思遺安之訓(xùn)隱居以求其志固窮以守其身則疏食飲水樂在其中其何亨如之季申借兩溪之名以寓維梓之思善矣予復(fù)推其義以告之其亦以為然乎

陳堅字子固壡字子思說

圣學(xué)二曰知與行而已然非通之以思則知不明非守之以力則行不實二者相須不可偏廢也易曰知至至之可與幾也知終終之可與存義也又曰知崇禮卑崇效天卑效地語曰知及之仁不能守之雖得之必失之又曰知者樂水仁者樂山四者辭異其指則同知至至之主于知知欲其明故曰可與幾知終終之主于行行欲其力故曰可與存義智以知識言欲高明而如天禮以持守言欲安固而如地智以通理如水之周流仁以守道如山之堅確一知一行交進互益此學(xué)之大方也永嘉陳宗名其二子曰堅曰壡而遺予書曰公為我字之且發(fā)其義予謂堅于文從土其義有不待辨若壑之義當(dāng)以洪范明之洪范五事皆以本然之性而言思曰睿者思具自然之睿人皆有之非圣人所獨得其文義則通而已二子之于學(xué)也茍能致其叡以思之堅其守以固之如手足相須而不可相無知行互發(fā)不能自已則其進也庸詎知其所止乎請字堅曰子固壑曰子思雖皆昔人已行之字然合而言之以盡其義則此乎昉春秋之義不嫌同辭兄弟一體固不得而析也陳君以為然則愿以告乎二季有可往復(fù)幸無辭焉

唐近仁字學(xué)行近道字學(xué)知說

仁與道難言也肫肫浩浩與天同體學(xué)者茫然而求之烏能闖其藩哉故圣人教人常自其近者言之曰剛毅木訥近仁曰力行近乎仁曰強恕而行求仁莫近焉曰知所先后則近道矣曰忠恕違道不逺凡皆示人求端用力之要使之即用以明體因顯以識防近而不已則亦終至其域而止耳零陵唐直夫取中庸之義名其長子曰近仁而字以學(xué)行取大學(xué)之義名其仲子曰近道而字以學(xué)知求予一言發(fā)其義夫力行非仁也何以近乎仁知所先后非道也何以近乎道蓋行者仁之實而知者道之門也中庸三知知者之事也三行仁者之事也行不近于仁乎近仁而欲無愧其名則當(dāng)深體力踐俛焉孳孳毋憚任重道逺而不力毋以色取行違而自欺行之不已仁逺乎哉大學(xué)之道自誠意正心至于治國平天下條目眾矣而其綱領(lǐng)以致知為先知不近于道乎近道而欲無愧其名則當(dāng)懲治本心精擇義理毋溺于利欲以汩其明必謹(jǐn)于幾防以擇所向知之之至道不逺人矣雖然二者非學(xué)不能知非學(xué)則不明行非學(xué)則不力易曰學(xué)以聚之問以辨之寛以居之仁以行之記曰人不學(xué)不知道直夫字二子以知行而貫之以學(xué)其有見于此矣然而猶有說焉先儒謂知行如人兩足不可偏廢二子其觀予文交警互發(fā)則有以知夫仁與道一而二二而一矣烏虖尚勉之哉

純彥字韓孺說

先君子嘗言古者以王父字為氏今宜仿此名諸孫以純以開府公字公純故也予第五子純彥字之曰曰韓孺蓋竊取忠獻諸子之名俾徼福焉我朝世家之盛莫如韓呂韓公忠貫日月慶留苗裔予以匹夫慕之亦有說焉且公之諸子或秉國均或備禁臠勲名富貴赫奕一時純彥居其間皆不能及而其平生行事亦未有卓然登于史氏者予果何取焉取其生長勲閥不忲不驕以保門戶稱其家兒而已家人六四富家大吉象曰富家大吉順在位也言順理以保其家蓋非易事故于一卦吉莫大焉嗚呼吾邦喪亂以來故家流落后生不謹(jǐn)以墜其世多矣予甚懼焉乃發(fā)此義以示警嗚呼小子其念之哉

純魯字參孺說

余弟不器甫名其子曰純魯蓋摭秦齊鐘銘之文字之曰參孺則取論語曾子之義屬余為之說余謂秦銘所謂純魯多厘齊銘所謂萬福純魯有質(zhì)厚之義不過言受福之厚而已與論語所云若不相似不器借其文以名子猶賦詩斷章云爾姑置二銘専明孔氏之訓(xùn)先儒訓(xùn)魯為鈍言其受性之偏非美之之辭也果何取于魯乎蓋聰明才智之人未必聞道而質(zhì)樸純魯者徃徃得之何也敏者見之既易故守之不堅而魯者因其造理之難故用心専一探索鑚硏不得自已既得之難故守之堅此曾子所以絶出三千之徒而獨傳圣人之道也嗚呼天之降才于人亦不一矣賢者能因其質(zhì)而用力焉則其賦性之偏反為受道之地向使曾子不知用力則亦終于魯而已矣何足貴乎余觀不器之子疏通闿暢非遲鈍者顧以魯名惟父知子必有深意豈欲其質(zhì)直務(wù)實以濟其所不足乎是則以曾子之病為純魯之藥意雖少異而皆可以入道純魯繼自今其亦依親之言體親之志去便儇皎厲之習(xí)為篤實敦厚之歸毋恱紛華毋熹輕銳底厲于學(xué)問沈潛于義理以無虛乎嚴(yán)君名子之意是予之所望也嗚呼純魯其亦念之哉

純約字謙孺說

予弟不流甫之子舊名純一不流書來欲予為之更名且字之而為之說予謂幼名冠字考之經(jīng)傳鮮有更者獨小戴所記父母在許其更名況父之命而非自更之乎故予不曰不可而名以純約字以謙孺名取左傳在約思純之義字則兼取潘安仁所謂福謙在純約者焉夫約者何也不哆然以自大之謂也人之自守者約則篤實而不濫收斂而不華其行已也恭其用物也儉其為學(xué)也要圣人示人入道之門積徳之基未有不由此者故曰以約失之者鮮矣然非其心純乎義理不雜于利不累于物安能至此夫既能以純居約矣則天下之謙何加焉天之所益人之所好鬼神之所福舍此焉往春秋之世未必能盡此道若安仁徒能言而不能行故卒盈以取禍我朝有刁約景純者少與歐富齊名蘇文忠稱為前輩推尊甚至蓋能不愧其名者孔門之約未易驟語純約其亦希前修之行由是而進以求造乎顔曾之域可也烏虖其亦懋敬之哉

蹇叔潛字成子說

妻之兄子蹇叔潛予所名也始字淵子復(fù)改符子一日請曰二字皆未稱公所賜名請更之予字以成子而語之曰子達成之義乎在易干之姤潛龍勿用夫子翼之以為不成乎名行而未成夫干六爻皆圣人之事圣人何不成之有自學(xué)者言之則窮而未達之時也名無所聞行無所見非未成而何故潛也者君子進徳修業(yè)之基濟時行道之本也人能于此時刻志厲行篤學(xué)力行思其所未達勉其所未信不以人之所不見而自欺不以世莫我知而自畫使大學(xué)修齊治平之具皆備于我他日出潛離隱舉而措之其所成就當(dāng)何如哉孟子曰舜發(fā)于?畝之中傅說舉于版筑之間膠鬲舉于魚鹽之中管夷吾舉于士孫叔敖舉于海百里奚舉于市六者皆困于潛者用力有淺深所就有小大然其為有成一也成子其勉之哉

范震龍字子云說

蜀公之九世孫范震龍季從訪予湘中曰吾字取諸易文言傳而未知其說公為我言之予謂水火燥濕其義甚著云龍風(fēng)虎曷為亦以類言蓋龍陽物也云于易亦為陽虎隂物也風(fēng)于易亦為隂同氣相求其從之宜也雖然子之字是矣然混而無別果孰從乎盍以子云易之昔人名字以云龍相配者多矣如陸云而字士龍范云而字彥龍蓋其著者士龍以云間自處非不高也而二十四友之污陷身濁淖云龍骙骙固若是乎乃若彥龍朝聞夕死之事其所依乗尤君子之所鄙笑二子皆非予所愿于范君也夫龍之為物鐘天地之至陽其體清輕其性靈異而云以至陽之氣為之慿依其乗時變化功用不測凡有血氣之類安得而擬之哉易六十四卦窮天下之象而龍為首飛潛見躍各有其義非獨圣人為然學(xué)者皆當(dāng)體之范君究玩于斯而有得焉則知其蟄也所以存吾身其出也所以行吾志不得時而龍蛇毋如子云之空言而竟辱其身得時而風(fēng)云毋如陸范之自失而貽笑于世則朋友相字之意庶乎其不虛矣嗚呼范君其亦勉之哉

王琚字君度說

吾友王深道名其子曰琚遺予書曰為我字之倂為之說庶知乃父有友如此且使佩徳言以無愧其名也予曰諾哉乃字以君度而申其義夫佩玉之名五曰珩璜琚瑀沖牙大毛公曰佩有瓊琚所以納間蓋佩玉之制惟琚納于珩璜上下之間所以管攝眾玉者也故古人言佩獨琚得専其名而四者不得如曰佩玉瓊琚報之以瓊琚可見然則佩者所以節(jié)度乎身而琚者又所以節(jié)度乎佩者與傳曰古之君子必佩玉周旋中規(guī)折旋中矩進則揖之退則揚之然后玉鏘鳴也又曰既服習(xí)容觀玉聲凡皆以其切近于身可以斂敖惰之氣閑非僻之心焉爾然其為制也必有一玉焉居其總會以節(jié)度之名物之中有精義存是豈茍焉者哉琚也而知乎此起居動作其無一而不求合乎度焉謹(jǐn)言謹(jǐn)行常懼悔尤者守身之度也愉色婉容交盡敬愛者事親之度也篤恩厚別承寧尊者齊家之度也刑善親仁戴抱忠信者取友之度也權(quán)衡輕重劑量辛甘者接物之度也廣而充之跬步之間終食之頃皆不越乎檢防夫如是則嚴(yán)君名字師友責(zé)善之意庶乎其無負(fù)矣然而抑有說焉夫度者降衷自然之則非強加束縛于人也始佩玉者容止進退之間若有拘牽之者久則安之矣度之于人亦然善乎呂成公之說曰規(guī)矩法度未至于樂循理若維縶然其中自有安泰恬愉之地琚雖未及乎此然有味斯言俛焉孳孳安知不終闖其藩也烏虖尚勉之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