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泉先生續(xù)編大全卷之二十三

門人順德何鴻?？?/p>

雜著

十八灘十八嘆

我生之初尚無為，我生之后逢明時(shí)?？曙嬮陨剿嚥烷陨睫?。乘命而起兮，謂三五可期。滟滪百折兮風(fēng)波危，歸舟囓兮不可磯。一嘆初發(fā)兮過惶恐，淹留無成兮愧厚俸。

　右惶恐灘

我生之初尚無為，我生之后逢明時(shí)。圣作物睹兮萬民熙熙，百妖千怪兮逞神奇，謂人可狎侮兮上天可欺。二嘆繼發(fā)兮過標(biāo)神，神明昭昭兮於中夜存。

　　右標(biāo)神灘

我生之初尚無為，我生之后逢明時(shí)。一念乾乾兮惟微惟幾，日復(fù)日、月復(fù)月兮三百六十六，惟期天德純不已兮先天不違。三嘆繼發(fā)兮過綿津，於乎綿綿大道兮疇問津。

　　右綿津?yàn)?/p>

我生之初尚無為，我生之后逢明時(shí)。預(yù)禁逸欲，親正人兮輔弼丞疑。熏陶德性兮心身不設(shè)乎邪奇。四嘆發(fā)兮過大料，大畜大德兮化神妙。

　　右大料灘

我生之初尚無為，我生之后逢明時(shí)。懿文德兮嫻文詞，多修服美兮光陸離，進(jìn)慎德兮曰力行之。五嘆發(fā)兮過小料，丞相嗔兮東噪叫。

　　右小料灘

我生之初尚無為，我生之后逢明時(shí)。曰天下大舶兮正爾柁桅，同載共濟(jì)兮曰惟舟師。人與存亡兮曷破鑿之？自流罔覺兮知者其誰？六嘆發(fā)兮武索之灘，朽索不武兮六馬弗閑。

　　右武索灘

我生之初尚無為，我生之后逢明時(shí)。申圣學(xué)兮明微，大路孔一兮行之不疑。恐中道兮有其惑之，謂天蓋高兮鑒余私。七嘆發(fā)兮灘曰曉，旭日升兮下土皎。

　　右曉灘

我生初居無何，我生后明時(shí)遘。曰斂精神兮已久禱，天下平兮四靈奏，元良貞兮邦本固。八嘆也歌兮登昆侖，明有禮樂幽鬼神。

　　右昆侖灘

我生之初尚無為，我生之后逢明時(shí)。饑知食兮寒知衣，世囂囂兮莫知由。斯衣食不繼兮身死次之，學(xué)暫止息兮心死莫大矣。吁其悲！謂衣食為矯兮謂死為樂，滔滔不疑。九嘆度兮灘曰梁，我憂深兮浩嘆長。

　　右梁灘

我生之初尚無為，我生之后逢明時(shí)。逢明時(shí)兮不得一有為，謂我何求兮孰知我心之悲？久淹留兮欲歸不歸，浮海知裁兮，將去此其安之？十嘆灘過兮清洲，四海為家兮四夷，思不果兮遲遲。

　　右清洲灘

我生之初尚無為，我生之后逢明時(shí)。日月照臨天無私，奉三無私有蔽之。悵五百兮昌期，天欲平治兮舍我其誰？十一嘆兮過銅盆，覆大照兮誰之愆？

　　右銅盆灘

我生之初尚無為，我生之后逢明時(shí)。世滔滔以詭隨，咸怨老兮嗟卑。思行道兮猶非，我心憂兮誰知？謂饕餮為賢兮，夷齊為癡。十二嘆兮過洛瀨，挽天瓢兮一洗之。

　　右洛瀨灘

我生之初尚無思，我生之后逢大有為。天德王道兮進(jìn)彤墀，曰純正有本兮蒙天鑒知。二豎為殃兮天乎奚施？純德罔息兮大化四馳。(之)[十]三嘆兮過大壺，扣天闕兮惴怒濤。

　　右大壺灘

我生之初尚無思，我生之后多憂虞。憂虞兮何為？四代禮樂兮百王師。鄭聲不淫兮佞人不岐，(郡)[群]辟職職兮堯舜(葬)[垂]衣。十四嘆兮灘過狗腳，聽聽多狗兮聲聞四國。

　　右狗腳灘

我生之初尚無為，我生之后多憂思。我之思兮在彤墀，圣躬萬福兮圣學(xué)日躋。猗賢相兮夾輔帝帷，朝講幄兮日日時(shí)時(shí)，臣遠(yuǎn)江湖兮顧慮多遺。十五嘆兮小壺灘，外臣巢由兮思克艱。

　　右小壺灘

我生之初尚無為，我生之后逢明時(shí)。明時(shí)兮如何？思我思兮在南畿。毆貪吏兮毀淫祠，撫安人民兮恭命保厘。禁(災(zāi))[焚]禍兮義冢規(guī)，恤士困兮正鄙夷。躬?jiǎng)?豊)[農(nóng)]兮麥秀岐岐，人謂不然兮赤子疇依。十六嘆兮過天柱，天柱不支兮民困窶。

　　右天柱灘

我生之初尚無為，我生之后逢明時(shí)。我所思兮在四夷，恭惟明時(shí)兮命討無私。從天下兮堂堂之章、正正旗。孰敢不恭命兮爾戰(zhàn)爾圻，帝高拱兮無為。十七嘆兮過橫弦，弦橫兮牛馬歸。思橫弦，帝威宣。

　　右橫弦灘

我生之初尚無為，我生之后逢明時(shí)。思垂拱兮無為，思天地平成兮禹執(zhí)玄圭，思四靈呈祥兮苑龍麒，思九肋瑞世兮瑞無窮期。十八嘆兮過鱉灘，我歌終兮天臨平瀾。

　　右鱉灘

訪故友謝天錫茶業(yè)為墓祭帖付鄉(xiāng)老古世禎

照得故友葵山隱者謝君佑天錫，清修勵(lì)行，在白沙先師之門，甚有翼道之功。不幸貧病而故，久不克葬。本職曾為親往葬於葵山，而其子宗連被其侄謝煒謀沒，人莫伸冤。今荒冢無食，茶業(yè)為他人主之，甚可哀痛。訪得原日茶利存者，歸於梁仲豪等，合寫票帖，差本役前去新會(huì)縣古勞都太平村，根詢本人匿業(yè)，呈官追給，托一齋人主管墳?zāi)故詹枥磕甓渭罀?，以慰陰靈，庶稱一鄉(xiāng)敬賢之意，人心安而風(fēng)俗厚矣。須票。

杭城別沉汝淵行

道行臨別囑我言，須將麓事付汝●●●●●●●●●●未嘗●一緡，兒童皆信司馬君。艾陵積●●十春，徹底冰玉兼清溫。大道可受不可傳，忘助一[者]合自然。亥子之際是天根，中夜一氣如初春，安得此道還渾淪？吁嗟吁嗟艾陵子，無窮宇宙在一肩，不辭任重起斯文。

天關(guān)精舍甫成寄懷覺山侍御六言

講堂一[悟]天開，上起亭云高臺(tái)。臺(tái)下三千弟子，夢(mèng)想覺山歸[來]。

素軒長言有序

　　　素軒者，增邑貳尹劉應(yīng)言永之嚴(yán)君也。少抱經(jīng)濟(jì)之學(xué)，謝黌宮，歸隱於安成，名其所居之軒曰素。夫素也者，先天之質(zhì)也，學(xué)者學(xué)此而已。吾愛其名，將求其實(shí)。少汾冼子質(zhì)之，為之作長言。

廬陵之西古安成，中有高士埋其名。胸藏經(jīng)濟(jì)不肯試，高謝泮宮歸濯纓。諸侯不能知，天子不得征。隱居開軒名曰素，吾方邂逅於層城。墨絲不染羲白賁，視履坦坦幽人貞。一見與語得心素，夫然后知斯名之稱情。逐子來飲相江水，羅浮三月萬花生。壽筵天●對(duì)石樓，軒轅王葛皆酒儔。邦人●●劉氏子，上●稱觴，下堂戲彩。世間此樂誰匹休？嗟哉劉氏為有子。立身治民才且優(yōu)，詎如世人種種危身辱親貽親憂？

大言書藍(lán)生挽詩冊(cè)端

中離子攜潮生數(shù)人來，館予朱明之洞。藍(lán)生病卒，則為之請(qǐng)挽詩曰：「其父母將戚之，卒於外，情有不堪，否則無慰之，鄉(xiāng)人且惑焉，否則無以釋之惑也?！垢嗜釉唬骸负卧眨克^戚與惑者。吾為子大言之，可乎？」甘泉子曰不樂居互鄉(xiāng)，將欲遨游吳楚閩粵之間，登歌於祝融，泛濫於洞庭，息徒於福山，以止武夷焉。或曰：「公老矣，不可遠(yuǎn)游也?！乖唬骸赣鑼⒅^為吾慮斃於道路乎？舜禹大圣人也，舜卒於蒼梧之野，禹卒於會(huì)稽，旅斃何傷乎？古有達(dá)者，搖大鈴，荷長鍤而歌游，死則掘土而裸埋焉，又何謂也？」請(qǐng)聞焉。曰：「吾又為子大言之。吾將以宇宙為家，萬物為體，陰陽為氣，日月為終始，天地為棺槨，何有內(nèi)外？何有遠(yuǎn)近？張子曰：『知死而不亡者，可以語性?！黄鋷滓?。是猶不足以慰以釋乎？若夫挽詩，則吾素未之能焉，吾能以慰釋其父母鄉(xiāng)人之戚與議而已矣?！埂负尉樱俊乖唬骸缸硬宦労?？『子於是日哭，則不歌?！秽徲袉?，不相杵；里有喪，不巷歌；而可有挽詩乎？是故挽詩，吾未之能焉。無已，則為明聚散一體之理，通乎晝夜之道，俾歸為其父母慰戚，為其鄰人釋惑焉耳矣。藍(lán)生死而不亡，其亦可以知此乎！」

信之水三言

信之水，不可舟。臭厥載，津人愁。一葦航，乘桴浮。

書白沙先生浴日亭詩墨刻后

此吾師石翁先生手書浴日亭和東坡之作也，識(shí)者以為度越前作矣。夫先生片言只字，皆發(fā)於妙道精義之蘊(yùn)，可以為訓(xùn)，又非特詩人墨客之比也。此本嘗刻於關(guān)大正氏，而藏之於道士馬元清，嘗因李鰲峰通府以示予。予久欲書此刻於亭而未能，一旦得之，如遺珠之入手也。遂命善書承差洗瀚摹之入石，豎於亭上。

喜徐生一洙從薛中離於羅浮來見贈(zèng)之六言

病足閉關(guān)謝客，誰帶飛云扣門？云是中離弟子，遙宗孺子云孫。

增城縣儒學(xué)明倫堂頌有序

　　　邑庠師廖君如嵩、崔君時(shí)敏重修明倫堂，遣諸生林標(biāo)、黎鰲、顧士嘉、黎化來請(qǐng)銘。予曰：頌也。為述所聞，書於堂壁，耒以告來裔。其詞曰：

天佑斯文，篤生圣人。維圣有作，明倫肇新。明倫有堂，翼彼相江。鳳山之陰，龜峰之陽。曷明曷倫？先明●心。匪行匪習(xí)，由仁義行。維昔親族，克明峻德，五典慎徽，浚哲允塞，於變時(shí)雍，五典克從。曷從以變？萬心攸同。此何以然？人心即天。又何以然？天無二原。痛癢相關(guān)，泚顙汗顏。赤子入井，誰不惕焉？親義序別，信由心生。非由外鑠，天靈天真。父子生親，君臣生義，序別信生，夫婦友弟。道在感應(yīng)，萬一各正。其幾其微，哲哉亞圣。知幾哲人，知幾其神。盡心盡性，盡性盡倫。萬古在后，千古在前。誰不同天？誰不同然？敢告髦士，同體斯義。乃升斯堂，德業(yè)不匱。

衡州嘆

嗟哉行路難，路難由。陸無辀，水不可舟，自昏達(dá)旦，長淹留彼荒洲。嗚呼！嗟哉！嗟哉！行路難，路難由。

以甘泉洞一石贈(zèng)楊克復(fù)銘

知者樂水，仁者樂山。誰能樂石？吾與勇焉。楊子乞石，上洞甘泉。心如石堅(jiān)，與爾一卷。

賀國子羅君子鐘冠子於岳廟文言

甘泉子居南岳，卜筑精舍於衡岳之墟，天柱之峰，南臺(tái)之下，云龍之麓，紫云之洞。自九月五日至十月十有八日，將茍完矣。先是，茶陵國子一泉子羅子子鐘聞之，攜其冢子兆云來侍，因加冠於岳廟焉。賓字之曰叔祥，以初誕有夢(mèng)云之祥也。一泉將以見甘泉子於紫云精舍，曰：「岳也聞之，冠，成人之始也，幸先生詔以成人之道焉。」甘泉子詔之曰：「來，兆云。汝名兆云，盍學(xué)成人之道於云乎！云無心而有用，不居而變化。惟無心故不欲，有用故能從龍而澤天下、養(yǎng)萬物。惟不居故不滯其跡，俄頃而游於四方，變化故為白衣、為蒼狗，神妙而不測(cè)。其惟學(xué)、惟士、惟賢、惟圣、惟神矣乎！云也，其學(xué)諸斯，斯之謂成人矣?！够蛴幸芍咴唬骸腹谧屿都覐R，禮也。冠長子於阼，禮也。今羅子冠長子，不於廟於阼而於岳廟也，無乃非禮歟？」解之曰：「夫羅子方厥考生於岳，故名朝岳，然則岳廟猶乎其家廟也。羅子亦猶行古之道也。且羅子冠子於岳廟，得非教子成人以岳學(xué)乎？是故學(xué)岳之高，高而不危；學(xué)岳之厚，厚能載物；學(xué)岳之升，升其氣為云，為無心為有用，為不居為變化。猗歟哉！叔祥叔祥！學(xué)云學(xué)岳，而成人之道盡之矣?！顾煨虼纹溲裕瑲w之茶陵，以見於祖廟，以進(jìn)於學(xué)庠云。

衡岳書堂講章

　　　可欲之謂善，有諸己之謂信，充實(shí)之謂美，充實(shí)而有光輝之謂大，大而化之之謂圣，圣而不可知之謂神。

此一節(jié)孟子歷示人以作圣入神功夫。這功夫只是一段功夫，更無兩段功夫。所以無兩段功夫者，只是一本，更無二本三本。何謂之一本？可欲之善是也。至於有諸己之信，此也；至於充實(shí)，此也；至於有光輝，此也；至於大而化之，此也；至於不可知之神，此也。只是一理一本，更無二理二本。此理此本無階級(jí)，而人有生熟，時(shí)習(xí)而熟，以至於化神耳。雖至於化神，亦是原本此本，所謂真種子也。所以能變化者，為其有真種子耳，可欲之善即真種子也。譬之谷種，為其有這一點(diǎn)生意，故至於春能發(fā)，能苗而秀，秀而實(shí)。譬之樹木，為其有根，有這一點(diǎn)生意萌芽，生意故自根而乾、而枝葉、而花、而實(shí)。又如水陸之蟲，凡有變化者，亦皆這一點(diǎn)生意，故靜養(yǎng)之久，潛者或變化而為飛，飛者或變化而為潛。於此可見圣人真可學(xué)而至，不然，士何以為賢？賢何以為圣？圣何以為天？可欲之善何以為有諸己之信？有諸己之信何以為充實(shí)之美？充實(shí)之美何以為大？大何以為化？而化之圣又何以為不可知之神？爾諸學(xué)子須先認(rèn)得何謂可欲之善，此是善[端]初動(dòng)，動(dòng)而未形，有無之間，所謂幾也。若見此善端，雖未學(xué)，亦已為善人矣。此乃孟子指示人於幾上用功處，與顏?zhàn)又獛灼涔Ψ蛞话?。這時(shí)節(jié)如日初出，如火始燃，如泉始達(dá)，多少令人快活，這便是可欲之善。此善於勿忘勿助之間見之，不著絲毫人力，不落安排，不加想象。先儒謂求善於未可欲之前，自謂妙手，殊不知求之一字已著人力安排想象矣。惟勿忘勿助之間，乃不求之求，則可欲之善自然呈露，令人歡忻鼓舞而不能自已者。何謂有諸己之謂信？信者，信此也。認(rèn)得這真種子，便有下手處，終日乾乾，得這把柄入手，時(shí)習(xí)涵養(yǎng)之久，優(yōu)而游之，使自求之，饜而飲之，使自趍之，忽不知其有之於己。此善本一，若雜之者去，而此善自純，行之不疑，不習(xí)而利。看來此善渾是己物，禪客謂譬如數(shù)他財(cái)，他財(cái)者，言未有諸己也，似猶二之，殊不知此善在己本一，本是己財(cái)，非昔無而今始有，亦非昔去而今始來，而謂有之也，孟子此語略下就中人說耳。須是真切認(rèn)得己物，惟向前自蔽自迷自失之，今一旦豁然開悟，元是己物，不從外來，實(shí)是自有自得，無一毫虛假，豈不是信？此便是思誠功用。何謂充實(shí)之謂美？此美亦是此善之美，非有他美。蓋善有諸己，由是擴(kuò)充積實(shí)，無不飽滿，無些欠缺。如一池滿水相似，原來分量完足，美在其中，非由外鑠，極天下之美無以過之。何謂充實(shí)而有光輝之謂大？這光輝亦是此善之光輝，蓋善充實(shí)積中，自不能不發(fā)於外，所謂美在其中，暢於四肢，發(fā)於事業(yè)；所謂仁義禮智根於心，其生色也，睟然見於面，盎於背，施於四體，四體不言而喻；所謂誠則形，形則著，著則明；皆是物也。何謂大而化之之謂圣？此化亦是善之化，化則無跡，渾是一團(tuán)生理。其知生知，知由己行；其行安行，行非由己，機(jī)非在我，故謂之圣。何謂圣而不可知之謂神？此神亦是此善之神，非有他神。神則不測(cè)，故不可知。蓋學(xué)至圣神，如草木之實(shí)既成，這一點(diǎn)生意脫蒂歸根，何跡可尋？何復(fù)可知？或曰：「先儒謂非圣人之上又有一等神人，但觀孟子此言，分明說六等人物，不然何以下文又謂樂正子二之中四之下耶？」蓋古固有可知的圣人，有不可知的圣人。學(xué)到至處化處皆可謂圣，如伯夷、伊尹、柳下惠皆可謂圣人，若古之聰明睿知、開物成務(wù)的圣人，又是圣之神者。故孔子亦云：「我非生而知之者，好古敏以求之者?！狗置鞑灰赃@一等圣神自居。此善信美大圣神亦只是一理，亦只是一人，造之可見圣神無不可學(xué)而至矣。爾諸學(xué)子須先立必為圣神之志，又認(rèn)得可欲之善根是真種子，然后加學(xué)問思辨篤行功夫，涵養(yǎng)擴(kuò)充，習(xí)化而神。到了圣神，亦不過始盡得原初的性分，始為成人，無忝爾所生，始可為父母之孝子，始可為天之踐形惟肖子也。今日衡岳書堂新成，以師儒之請(qǐng)，發(fā)講及此，凡在同志，相與共勉之。

南岳途中阻雨，且石路艱險(xiǎn)，仆夫告勞，宿於黃橋鋪，有四言詩二章，一章十句，一章八句。

上雨下確，四風(fēng)旁穿。我行何為？六合作難。天畀我衡，我荼則甘。我仆痡矣，我馬瘏焉。馬瘏猶可，仆痡孔艱。謂天蓋公，何心何容？雨師之雨，風(fēng)伯之風(fēng)，曷候曷節(jié)，夏春為冬。農(nóng)嘆於野，旅嗟於行?。

過香花嶺與譚縣尹六言

夜度香花峻嶺，恍如步月升天。一笑相逢山館，金陵風(fēng)韻依然。

抵洸口巡司擬於口上立石刻衡岳東門以識(shí)重游之路有作六言

洸口尋常路口，豈知衡岳東門？記取經(jīng)過乂路，不迷直度星源即星子也。

過清遠(yuǎn)峽飛來寺六言

秋半飛云西馳，中冬過此題詩。九十時(shí)光峽水，飛來寺下踟躕。

唐生自樹德滋字說

甘泉子居衡岳兩月矣，衡山有石泉唐子者，衡之秀也，攜其子自樹德滋往來於衡岳之館者，亦兩閱月矣。一日問曰：「凡為名字者，思義也。思義也者，成實(shí)也。樹也字滋，惟先生詔之?！垢嗜釉唬骸肝岱脚c子相忘於無言，而子乃以言索我於形跡之外乎？」曰：「雖然，請(qǐng)先生其為之說，使樹也有述焉。顧名以思其義，因言以求諸心，沿流而源以入也，不亦善乎！夫樹也何如？滋也何如？」曰：「無已，則有說焉。說曰：樹以言乎其本也，本也者，猶乎其根也。滋以言乎其灌也，灌也者，猶乎其養(yǎng)也?！垢嗜釉唬骸复嫘囊粤⒏?，精義以時(shí)灌也。獨(dú)不觀諸木乎？根不立而灌焉者死矣，根雖立而不灌焉者死矣。立本以基之，精義以滋之，生生而不已矣。」請(qǐng)益。曰：「中庸曰：『博學(xué)之，審問之，慎思之，明辯之，篤行之?！涣⒈揪x之道盡之矣?！乖唬骸刚?qǐng)問所謂之者何也？」甘泉子曰：「譬之草木焉，之也者，亦猶乎其真種子也。此心也，此性也，此天理也，生生而無窮者也。故欲滋木，必先立根；若欲立根，必先識(shí)種。識(shí)種斯知本，知本斯立本，本立而道生。真種之不察，舊根之不拔，則惡草荊棘可樹而可滋之乎？此舜與跖之別也。是故君子之學(xué)，知本其幾矣！唐生勉諸！」

烈婦傳

嘉靖乙巳之秋，番增之郊有佃人之妻葉氏孻妹者，誠古烈婦也，允宜旌表者也。其父葉楊佑、其夫吳亞五，貧甚陋甚又愚甚，口不能道詞者也。亞五傭工於他鄉(xiāng)，被富豪人陳志文、陳志禮、陳國本，皆淫惡人也，見孻妹姿色，逼令其同居伯嫂關(guān)氏叩門謀奸。孻妹不應(yīng)，且大聲唾罵，唾罵不已，益厲。三惡者撞門入房，孻妹避匿，被三強(qiáng)者拏捉輪奸，各去訖。孻妹不勝奮恥，引繩懸頸而死。志文、志禮等懼，為之解繩灌氣，不活。關(guān)氏走報(bào)里鄰人陳晚翠、黎二奴、及當(dāng)?shù)乜傂〖着e呈，其父走告，在鹿步巡司，差弓兵張汝齡、曾道安相視。遍身無傷，止頸下有繩痕。呈巡司申於廣州府。三強(qiáng)者之父叔陳士中、士正、士和、士敬、并侄奴偷尸，云以支解。夫以孻妹之貞烈，與日同明，與金玉同貞，與古之烈婦同光而無愧者，而重受慘酷，有識(shí)者所動(dòng)心，而守令所宜惻隱者也。斯婦也，顧女子耳，而能不貳其心以辱其身，使為丈夫，則守國不辱其國，守天下不辱其天下矣。君子曰：「宜先表孻妹之烈，然后斷罪焉，亦可也?！构蕿橹f，以俟觀風(fēng)者。

讒譖二章，讒譖傷時(shí)也。時(shí)之君子好譖讒，譖讒相投，正人不得安居焉。

彼譖婦妾，多言諜諜。乃心如刀，乃口如(密)[蜜]。雖則如(密)[蜜]，我心則一。凡操我戈，毋入我室。彼譖婆娑，長舌寔多。聽聽國狗，一吠百和。雖則百和，我心靡他。凡入我室，毋操我戈。

云中人三章有序

　　　云中人，自樂也。甘泉子挈家居西樵山，樵山多云，故甘泉子樂之多云也。瞬息之間，云合數(shù)次。人在云中，若與世隔然，故作云中人。

云中人兮云為幕，終日蒙頭兮白云漠漠。雞空聞聲兮犬吠葉，落云關(guān)閉兮謝游客，中思無為兮永與世隔。云中人兮云為衣，天地鴻蒙兮不知東西，東西不知兮南(比)[北]。身不見兮獨(dú)行無依，槁坐兀兀兮永與世忘機(jī)。云中人兮云為床，抱云眠兮游羲皇。日高三丈兮始轉(zhuǎn)身，展開眉頭兮視日光。睡法莫傳兮宵有息，中夜存存兮永不忘。

示禁西樵鄉(xiāng)民焚尸

鄉(xiāng)俗焚尸，比於炮烙之刑。西樵山上山下民人無知，多犯之者。凡子孫焚其父母之尸，即如加炮烙之刑於父母，即與殺父母之心同。自今各村禁絕燒焚父母之尸，免傷天地太和，以致災(zāi)沴。凡有父母之喪者，自合以灰砂埋葬，隨貧富厚薄歸土，生死各安。有違犯者，鄉(xiāng)老共舉於官，懲治不恕。

行廢吟

道之將行，人將爭稱，人將重名，人將傳聲，人將與榮。人歟匪能，天之所興。道之將廢，人將睥睨，人將指議，人將排擠，人將污穢。其人猶是，人心自異。既欲行之，又欲廢之，惑也不知，蓋未之思。一人之身，一己信疑，天歟人歟？悟此其幾。

我所思三章有序

　　　我所思，念友人也。予與陽明子石龍子為道義之交，中間雖有離合，而此志不移。今陽明逝矣，而與予石龍獨(dú)存，因其來使，辭以見情焉。我所思兮在天臺(tái)，抱耿介兮蔑脂韋，立悵望兮渺予懷。煙霞關(guān)名合兮午不開，望不見兮登日臺(tái)大科嵿見日臺(tái)。。我所思兮在雁蕩，兩亭翼兮倚云嶂，一眠云兮獨(dú)倀倀。三關(guān)閉兮復(fù)北望，閉三關(guān)兮坐惆悵。我所思兮在越臺(tái)，多修服美兮懷天才，逝化碧兮蘭亭隈，騎黃鵠兮去不回。廿年不見兮使我心哀，寥寥宇宙兮負(fù)荷者其誰？

問風(fēng)伯

[胡]風(fēng)伯兮不仁？胡不慭遺兮斯民？民阻饑矣聊生無[門]，歲復(fù)歲矣春復(fù)春。胡春稼將熟兮，使風(fēng)吹之？秋將大稔兮風(fēng)使漓漓？胡一歲其三失兮，謂在家不知？大鈞化育兮維爾之司，鼓萬物兮不違，胡乃乘之以虐兮，屢降嚴(yán)威？物胡爾激兮，盛怒嗔長？噫氣兮白日為●，亙?nèi)找官怙w瓦頹垣之不足恤兮，憂疚生人。人維天地之貴兮，將孑遺不存。將人消物盡兮，天地何恩？爾胡顓蒙兮？恒若天地?zé)o心兮胡不爾聞？吾令巫咸上天兮訴於帝閽。

跋周氏家藏先師石翁初年墨跡后

此吾師石翁初年墨跡，而周生榮朱所藏也。時(shí)已得晉人筆意，而超然不拘拘於形似，善學(xué)晉者也。今觀其筆勢(shì)，如天馬行空而步驟不凡。及乎晚年，造詣自然，曰「熙熙穆穆」，故其詩曰「氤氳覺初沐」。夫書而至於初沐氤氳，熙熙穆穆焉，則超圣入神，而手筆皆喪矣。此與勿忘勿助之間同一天機(jī)，但要人入神會(huì)矣。因書以歸周氏，使知因書入道，以得夫自然之學(xué)焉，不徒玩耳目於翰墨之間，而玩物喪志也。

告立樵湖景勝狀

告為增題勝跡以志不忘，以光地方事。主念致仕隱居，無可為報(bào)，擬於樵山之北無主之地玉廩峰，即禾倉岡，頗為奇特，立為仰辰臺(tái)，大書刻石，時(shí)時(shí)望望，以致瞻天仰圣之悃，畎畝不忘之意。又於出游見得自巡司為樵東北至東南，一水環(huán)遶樵山，極為佳勝，不異浙之鑒湖風(fēng)景。欲分標(biāo)立石，著為十八曲，以待好事者游賞，及不許近湖田主漸種水草，生塞通流官河，以虧勝景。誠恐地方未知此意，只得具狀赴巡司當(dāng)?shù)馗骧Q，立案出示，通知?jiǎng)倥e。來告。

即席送陳梓卿歸省攜侄來山四言

太丘子弟，從寶潭來。來時(shí)一念，自天先開。河源涓涓，到海不回。

告辭人夫狀

告為辭回人夫以安義分事。先年家主致仕回家，未奉旨意，賜與人夫。彼蒙當(dāng)?shù)朗⒁?，分外撥送所驛人夫共十三名，主即力辭不獲，不得已冒受至今。今因家主挈家入隱西樵深山，多是閉門靜居，非復(fù)向年出入城府應(yīng)酬之事，各人夫無所用。令太來具狀，帶原送前項(xiàng)人夫十三名，赴臺(tái)前告，乞準(zhǔn)辭上達(dá)院司，下行所驛，截日收回各役別用，則彼此義分各安。謹(jǐn)告。

方竹杖銘送鄭叔章明

中虛外方，來自天堂南岳寺名。。厥聲瑯瑯，扶壽無疆。贈(zèng)賢叔章，鳧溪星郎。

名二子說有序

嘉靖二十三年甲辰，康用行、馮元湛諸君從學(xué)獨(dú)岡書院，時(shí)二君皆遲子，或曰：「盍禱諸？」曰：「有諸？」曰：「昔叔梁紇禱尼丘以生大圣。詩不曰『維岳降神，生申及甫』乎？」曰：「曷禱諸？」曰：「?jìng)髀勚?，甘泉洞之靈，感應(yīng)速焉?！顾於\於甘泉洞，曰：「異日生子，皆以泉為名?！辜冉远\，厥明后年，二君各生一子，來請(qǐng)名。甘泉翁曰：「昔孔子禱生於尼丘，故名丘而字仲尼，遂成大圣，焉知二子他日不為賢為圣乎？」遂名康用行子曰本泉，馮元湛子曰紹泉，而為之說曰：

天地萬物，莫不各有其本，本者，先天之道也。本既立矣，道斯生焉。泉本諸天，天一為水，故為五行之始。嘻！爾本泉乎！爾其求先天之學(xué)矣。繼善成性，是之謂紹，紹者后天之道也。源泉混混，不舍晝夜，故為無窮之體。嘻！爾紹泉乎！爾其求后天之學(xué)矣。夫?qū)W者有先后，其實(shí)一天。先天也者，乾道也；后天也者，坤道也。乾知大始，坤作成物。乾坤無貳，知作無端。大始無始，成物無物，其道一也。體而全之，默成乎人。二子勖諸！

告辭人夫皂隸狀

告為辭回皂隸人夫，以安義分，以正晚節(jié)事。家主致仕初歸，蒙當(dāng)?shù)懒x起撥送皂隸轎夫跟隨，辭之不獲。其時(shí)尚居城中，人事往來，因循冒受。二十四年十月內(nèi)，蒙按察司廉使駱　加意撥送番南二縣皂隸十名，家主彼時(shí)揆之義分，於心愈不自安，控辭未允。及至副使游　署事，家主又令太來具狀告辭，亦未允到今。竊惟非有明例，雖出厚意，亦非義分所安。今已八十有二，瀕死之年，深思古人易簀之義。夫一簀之微猶易之，得正而斃，況此事似小而義實(shí)大，必得其正，於心乃安。幸蒙新例，有所更張，正合家主控辭之意，平日所欲而未遂者，況於舊年五月，挈家入隱西樵山中，多是閉門靜居，非復(fù)向年出入城府，往來應(yīng)酬之事，於各皂隸人夫無所用之。即於前月令太來帶原番南皂隸十名并轎夫，辭於憲司副使周　，亦不見允。家主悵怏於心，義分不白。幸遇大君子按治在上，必能愛人以德而不以姑息，只得令太來具狀，連帶番南二縣并所驛原撥皂隸人夫隨赴臺(tái)前，告乞特賜俯體家主得正而斃之心，唯行憲司兩縣所驛收回別用，家主感愛人之德益深矣，不勝幸甚。上告。

終慕堂箴

嗟哉！王子翰臣良輔喪考祖川及妣劉氏，衰御六年，商巖廬墓。人謂之曰：「大孝終慕矣?！狗蚪K慕者，非終親之身，終己之身，終天之悼。是故言言斯慕，心心斯慕，居處斯慕，笑語斯慕，所嗜所樂斯慕，出言跬步斯慕，視於無形，聽於無臭，僾乎慨乎，從之無路。夫斯慕也，其故何如？莫知其故。莫之為而為，莫之導(dǎo)而蹈?；蛟涣贾?，不識(shí)不知，神明將告?；蛟涣寄?，夫婦與能，弗能弗措。為天之經(jīng)，為地之義。人之道是謂天性，性出於天，天然不作。斯理也，於斯之時(shí)，慕墓兩忘，非為人造，非我非人，天機(jī)滾滾。放諸東海而東海準(zhǔn)，放諸西海而西海準(zhǔn)，放諸南海而南海準(zhǔn)，放諸北海而北海準(zhǔn)。屆於無垠，合同符信。堯舜之道，孝無余蘊(yùn)，孝弟之精，通於神靈，光於八埏。事父孝故事天明矣，事母孝故事地成矣。天地明成，鬼神征矣。是謂終慕之積，是謂順天之則，古之極矣。

廣居堂銘

少汾子(洗)[冼]子之堂曰廣居?；蛟唬骸膏捣颍【雍鯊V矣，不亦大歟！不亦遠(yuǎn)歟！請(qǐng)損之，無甚遠(yuǎn)大，俾可日居月諸而亹亹孳孳也。夫?qū)幮o大，寧近無遠(yuǎn)，蓋語有之：無遠(yuǎn)無大，方寸吾廬也?！股俜谧舆M(jìn)而問焉：「曷謂大？」曰：「小?！埂负沃^遠(yuǎn)？」曰：「近。」是故至小者至大，大小一理也。至近者至遠(yuǎn)，遠(yuǎn)近一致也。上下四方之宇，一何大焉！圣德光被，欽明其托始也。古今往來之宙，一何遠(yuǎn)焉！高厚悠久，一念純不已也。何則？宇宙性分，體無二也。親親仁民，以物與也。虛而容兮！實(shí)而充兮！廓其無窮兮！勿助勿忘，游神之方兮！惟精惟一，入神之室兮！德合乾坤，疇咨斯人之倫猗！

獄權(quán)議

書曰：「予曰殺，汝其勿殺。予曰宥，汝其勿宥。故君曰可，臣曰不可?！故且孕塘P中而和氣生，所以上合天心，下合人心。天人之際，可不畏哉！東海孝婦，大旱三年，不可謂匹夫匹婦之微而不之恤也，而況於其大者乎！記：「左右曰可殺，勿聽。卿大夫曰可殺，勿聽。國人皆曰可殺，然后察之，見可殺焉，然后殺之。故曰：國人殺之也?！固烀魑纷晕颐衩魍?，國民殺之，是謂天殺之罰之也。沙溪曹子將守廣三年，一旦罹法，鄉(xiāng)之卿大夫國民皆為稱屈，其有一欲去之者乎？無有也。鄉(xiāng)之卿大夫國民無有欲去之者，則天有欲罰之去之者乎？無有也。沙溪子昔之立朝也，被杖於朝而幾死不悔，知其節(jié)矣。投之百折而不變，知其操矣。守廣三年而不取，知其廉矣。鞫獄百千而無不中，知其明矣。一饋一遺，不少假於人，知其儉矣。夫節(jié)操廉明儉，五者人之賢也。賢者天之所佑，民之所歸也。記曰：「左右曰賢，勿聽。卿大夫曰賢，勿聽。國人皆曰賢，然后察之，見賢(后焉然)[焉，然后]用之。故曰：國人與之也?！箛伺c之，是天與之也。沙溪子之賢，五鄉(xiāng)之卿大夫國人固與之矣，則天固與之矣，而況於人乎！或曰：「曹子之杖多殺人也，可謂賢乎？」曰：「杖其可杖者也，囚重者也，是天杖之者也，未聞其杖平民以死也。不曰『唯仁人能愛人能惡人』乎？惡者，天之所惡也?！够蛟唬骸改持麨椴回澮埠酰靠芍^賢乎？」曰：「夫以彼之節(jié)[操]廉明以儉如此，其拒丞之賄而矯之過直，其彰彰又如彼，而乃反曰貪乎？其節(jié)操廉明以儉，人所共知也。其取於某人某人，則自卿大夫士以及國人，所未之聞也。」或曰：「是則然矣，若夫院參從重，則何如？」曰：「公不聞古有勿殺勿宥，與天子爭可否乎？而況其次者乎？」夫所謂從重者，上文必若有曰『如果所參得實(shí)』，乃從重罪之也，不曰未實(shí)而概曰從重也。且所謂從重者，若謂情法可輕可重而從重云也，不曰宜笞而杖而流，宜絞而斬云爾也。若然，則何法之有？夫法者，治天下之平也，可茍乎哉？且今之按治之參官多矣，朝有直退之罪之者矣。今猶曰行勘焉，則是猶在疑議之間，與夫直退之罪之者有間矣?！够蛟唬骸干嫌性簠ⅲ掠斜娬?，難乎其為當(dāng)事者矣。則何如？」曰：「不有權(quán)宜之法乎？」曰：「何謂權(quán)宜？」曰：「中處而已耳。如在可出可入之間，則送部調(diào)用，權(quán)也。夫未有罪而調(diào)用，亦從重也。上不失院參，下不違眾論，外不失人，內(nèi)不失己，此善處之善者也，法之巧者也。若夫不出此，則上失院參，不能無上咎；下違眾論，則不能無下憾。是故為此說者，非為他也，為當(dāng)事者也。夫一鄉(xiāng)之公論即一國之公論，一國之公論即朝廷之公論，朝廷之公論即天下之公論也。何則？一人之心即千萬人之心也。」

一泉精舍銘有序

一泉精舍者，一泉子羅子鐘朝岳藏修之所也。一泉子以上舍污我，上就選藏修於云陽一泉洞之中，同蔣道林覓甘泉子於羅浮，因壯而為之名。

云陽之山，高高齊天。分為云盤，地氣上升。天一以生，一泉冷冷。維泉之一，動(dòng)而愈出。二三則窒，其窒維何？泥沙寔多，人鑿則那。如心之初發(fā)，利欲乃汨，天理斯滅。其出何以？乍見孺子，如泉達(dá)之始，其流沛然，乃清乃涓，放於四埏。何以曰清？心體必澄，與天精靈。何以涓斯？二而一之，忘助無為，活潑天機(jī)。齋居其中，淵泉溶溶，圣學(xué)天同，羅子子鐘。

跋李味泉家藏石翁手帖后

此數(shù)幅皆白沙先生真跡也，其精神猶感人於千載之下。其首一幅與何庭矩，所謂頂門針也。針下而不動(dòng)，是無生理矣。何庭矩其天資悍銳人也，予昔見之於番山，當(dāng)其棄去舉業(yè)，不就文場(chǎng)，有脫屣名利之勢(shì)。白沙先生亦高之，而推之於圣賢之域，然而非其器矣。一日與林緝熙同坐函丈，緝熙聞言會(huì)意，翁喜之，好向之語。庭矩惘焉，反謂翁不教之，緝熙只多我一名舉耳。遂怨翁，畔去，拜游方頭陀楊曉為師。翁惡其害教也，語番禺高知縣瑤逐頭陀，庭矩益怨之。故其詩有曰：「我在欒盈禁錮中?！寡灾鹌湫皫熞?。乃作書謗翁，名曰存羊錄，謂翁空頭學(xué)問也，言徒有頭而無四肢，譬有體無用也，而不知體用一原也。又謂顏曾閔冉不得[圣人]之傳，而謂由求乃得真?zhèn)饕?。黃進(jìn)士若雨云：「庭[矩所]謂事求可，功求成，取必於知謀之末。[夫]乃敢大言非古賢哲，謂周程張朱，宋諸生可誅，於是處士橫議，充塞仁義之風(fēng)起?！勾送ゾ乇硯熤畬?shí)也。劉都閫大勛者，純[孝人]也，[遂與]之拜絕交焉。既而又以地理自雄，富人●●●●●一●出尋地，不論有無，須銀伍兩。有一●●●●●[謝●]佑字天錫，自林緝熙之下，察見渾然●●●●●●亞匹矣。天錫固[苦]節(jié)甘貧人也，然[惑於庭矩之言，止田]十畝易去，得[銀]二十兩，與市地，地師[云非吉，還之。庭矩]不肯償●同門陳州判秉常解之。此庭矩賣友一也。使矩也而稍靈，受此頂門之針，豈至流之至此極哉？夫背師賣友之人，非圣從邪之學(xué)，不知者與受人惑者，以其小者信其大者，冒置鄉(xiāng)賢祠，鄉(xiāng)人皆不然也。若遇高明君子處之，又不知當(dāng)何如耳！記曰：「惟仁人放流之，迸之四夷，不與同中國。」況可污鄉(xiāng)賢之流哉？逐之可也。使背師之人，不得與師同牢而血食可也。予久嫉之，因李味泉以所藏石翁手帖示予，首讀規(guī)庭矩一帖，感慨於幽明之際，不能不為之掩卷太息，因書所聞之故於后，以歸味泉，或待觀風(fēng)者采焉。據(jù)康熙二十年本補(bǔ)字

跋冼少汾書后

白沙老先生詩云：「心不能外事，事不能外理。二障理障事障佛所名，吾儒寧有此？」此公案也。其初年舉鹓鴦金針等佛語，不過借彼以明此，猶儒云只教人於事上隨處用功，如居處恭等語云爾，而心性在其中矣；猶儒戒人且莫說心說性，語人以所未及之理，則人輕易了云云；論語中人以下不可以語上之云爾。大抵癡人前錯(cuò)說夢(mèng)了，可憾！可憾！然則孟子舉陽貨語，就指為陽貨，可乎？壬子五月二十二日若水跋

天關(guān)別雅與黃巡按

甘泉子既歸田里，分四時(shí)以居羅浮、西樵、甘泉、天關(guān)之間。已而厭人世事，攜家入西樵，不履城府者五六年。戊申之春，環(huán)樵大荒，盜將蜂起，避地天關(guān)，適歸甘泉，而琴岡先生黃侍御東巡而還，顧我草廬，共登釣臺(tái)，詠歌為樂。故詩曰：「東巡西民望眼穿?！狗驏|向而巡，西方之民曰：「奚獨(dú)后予？」西向而巡，東方之民：「奚獨(dú)去予？」南方北方亦然。明年，政益浹，民乃熙其農(nóng)歌於野曰：「我秋我殖，使君所殖?！蛊涔じ桁端猎唬骸肝沂澄伊?，使君靡役?！蛊渖藤Z歌於市曰：「廛無和強(qiáng)，使君之倡?！蛊涫孔痈桁秾W(xué)曰：「乃業(yè)乃德，使君惟一?！轨妒翘礻P(guān)精舍生儒相與言曰：「夫所謂德業(yè)惟一者，琴岡公於我泉翁有默契焉。至於黜冒祀、息邪說、放淫辭、正人心，功不在軻禹之下矣?！鼓藫P(yáng)言曰：「穹碑插青虛，大賚我生儒。放淫警聾瞶，振俗之沉迷，不勸而知趍。我廣以我居，使君之所廬?！轨稌r(shí)琴岡公將得代還朝，甘泉子兩月之病適起矣，薄言餞之於同人之堂，酒半而歌曰：「有若人兮好修，服美兮黼黻文章。乘青驄兮衣佩瑯瑯，聽疇歌兮農(nóng)士工商。同聲載道兮悅豫以康，琴君之來兮山高水長。天關(guān)啟兮九虎伏降，鳥為歌舞兮草木生光。君之去兮誰與翱翔？徘徊徘徊，歲將暮兮獨(dú)●[徜徉]?！轨妒侵T生繼而永言，為天關(guān)之雅，遺去后之思云。

殿元石鹿子李子來詩，舉六字心訣，深契道妙。予病不能詩，為十三字長句，代詩酬賀云。

嗟狀元及第氣乾青云身依日月，猶不忘隨處體認(rèn)天理六字微訣，大學(xué)格致誠正修齊治平一囊括。經(jīng)筵進(jìn)講啟心沃心可以從頭說，嗟石鹿子為天下得人知人之哲，為邦家之光為斯文如箋之不絕。

書云端子梁茂仁三札簡端

此生員梁允肖義舉維持孤寡之三札也。允肖號(hào)云端子，吾故友廣東第一流人梁蘭石方伯之長子，而大學(xué)士方文襄公嗇翁之婿也。允肖才思飄逸，義氣剛直，有摧鋒陷陣，千萬人吾往之勢(shì)。故於文襄公之卒，嘉靖二十三年，鄉(xiāng)豪蜂起，伐木毀屋，允肖則挺身白於撫按司府，是為第一札。二十四年，蕭墻禍起，恩侄作讎，允肖挺身為白於察院，是為第二札。今二十七八等年，家奴撥置，蕩產(chǎn)辱先，允肖則挺身誡禁，白於察院，是為第三札。夫札至於三，征誠懇也；挺身不顧，征義勇也。觀今之為婿者，丈肉未寒，欺孤分有，如[幸]墻之將傾，推而倒之者比比?；虿呙冻?，[負(fù)名][於身，權(quán)利]是資者亦比比，其肯挺身而出，持危扶傾若梁子者乎？使其得一命，正色立朝，其忘身為國，如三札之為者，斷可卜矣。允肖才志高邁，隱然恬退，不肯逐隊(duì)為常人。吾嘗惜之，欲告於當(dāng)?shù)勒邽閲鴲鄄?，勉留作養(yǎng)，他日成就，可以一人當(dāng)千百矣。彼脂韋佞悅之徒，雖千萬人，何有毛毫益於人之國家哉？

天關(guān)放黿頌有序

嘉靖己酉八月四日，林明府敦所饋予以黿，黿甚大，異於常黿，背有紋焉，肩上如天之云氣，隱若有三點(diǎn)者，象三光也。尻下如地之山(何)[河]林木，隱若有十二點(diǎn)者，

以象十二州也，異之，不忍殺，作頌放之。嗟！爾黿得生天湖天關(guān)湖名，已幸，無慕大海，以重罹網(wǎng)哉！所憾爾之受傷，世無胡盧生血以療爾也。嗟爾黿兮，胡形之異？肩戴天兮尻履地，肩戴天兮云氣游浮，尻履地兮坡陀險(xiǎn)易，宛乾坤之顯沒兮，泯六子而隱秘。上三光兮下州十二，嗟爾粲以負(fù)文兮，嘆庖羲之未遇。出不時(shí)而見傷兮，將庖廚之備味。殺之誠非仁兮不可殺，放之詎非義？將縱於大海兮，恐漁網(wǎng)之重罹。聊放爾於天湖，永爾命於世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