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德修斯聽出是女神的口音,立刻就跑著去了,斗篷撂在地上,讓他的伊薩卡侍從歐呂貝特斯撿。他一直去到阿加米農(nóng)王跟前,向他借來阿楚斯皇室不朽的寶杖。把寶杖擎在手里,他到船隊和披銅甲的部隊中間,倘若遇見一位皇親貴戚,或高官大爵,他便到他身邊,客客氣氣阻止他,說道:“我覺得不該威脅你,先生,像一個老百姓一樣。不過我要請你切勿動搖,而且也穩(wěn)住你的伙伴們,你并不知道阿加米農(nóng)王心里在想什么。他只是在試探這些人,不久便要給他們苦頭吃。我們不是都聽見他在皇子會議上說了些什么嗎?我恐怕他生隊伍的氣,并為這事懲罰他們。君主們是神圣的,他們有他們的尊嚴,他們的尊嚴有宙斯主宰支撐和寵愛著?!?
對待士兵他另有一套。倘若遇見任何人在嚷叫,他便用寶杖敲他,嚴厲申斥道:“喂,你這個人,好好坐下,等待官長的命令,官長們比你強,不像你這樣的懦夫,無論在戰(zhàn)場或會場都沒有用處。我們不能大家都當君王,暴民統(tǒng)治是要不得的。讓我們只有一位指揮,一位君主,就是古怪的克魯諾斯的兒子宙斯給我們立的那位君主?!?
這樣恢復(fù)秩序后,奧德修斯叫人們走回去。他們像一群綿羊似的,離開船和棚屋向會場走,走動時,一片聲音像海濤,當海水沖擊著寬廣的海灘發(fā)出怒吼的時候。
他們都坐下,坐在板凳上,沒有聲息,只有一個人還在喋喋不休地講。這便是不可抑制的塞西特斯。他如想損他的主子們,總有些現(xiàn)成的挖苦人的話,這些話粗鄙下流,不錯,但確能引逗士兵發(fā)笑。他是來到伊利亞的人中間最丑的:拐腳,羅圈腿,圓圓的兩肩幾乎在胸前相接觸,肩膀上一顆卵形頭顱,長出幾根稀疏的短發(fā)。憎惡這人最甚的,莫過于阿基里斯和奧德修斯,他們也是他最愛取笑的對象?,F(xiàn)在他是在以尖銳的聲音,滔滔不絕地詆毀高尚的阿加米農(nóng),利用惱火的士兵們正憤恨的時候。
“我的主,”他嘮嘮叨叨向君王叫喊道,“現(xiàn)在你又怎樣不舒服?還想要什么?你的棚屋里堆滿了銅;每次打破一座城池,總是你先挑選,所以你屋里也有許多美女。也許你還想要黃金,盼望一位特洛伊貴族帶著贖金,從城里來贖他的兒子;那是我或另一位士兵繳來的俘虜。也許你想再要一位少女,跟你睡覺,做你的私產(chǎn)。不過,你身為我們的將軍,不應(yīng)像這樣帶領(lǐng)軍隊,陷我們于困境。至于你們,朋友們,真是些可憐蟲,你們都是亞該亞女人,我不能稱你們是男子漢。讓我們不顧一切,開船回家去,留下這家伙在這里享用他的戰(zhàn)利品,他會發(fā)現(xiàn)他是多么完全仗恃他的士兵們。甚至在不久前他侮辱了阿基里斯,那人比他可強多了。他奪了他的戰(zhàn)利品,據(jù)她為己有??墒前⒒锼菇^不為這生氣,他處之泰然,無動于衷,不然的話,我的主,那次暴行就是你最后一次?!?
塞西特斯一停止誹謗總指揮阿加米農(nóng),便發(fā)現(xiàn)偉大的奧德修斯站在他身邊,冷酷地瞪著他,奧德修斯著實申斥他一頓?!叭魈厮?,”他說道,“你的口才也許不錯,但是我已經(jīng)聽夠了。你這個胡說八道的渾蛋,怎敢和君王們抗衡呢?我認為,在所有跟隨阿特瑞斯兄弟來到伊利亞的人們中,你是最下流的東西。像你這樣的人,嘴里不配提君王的名字并誹謗他們,以求回家去。誰也不確切知道這事將如何了結(jié),我們也許能凱旋歸去,也許不能。你只會坐在那兒,詬罵總指揮阿加米農(nóng)王,無禮地列舉英勇的領(lǐng)袖們對他的慷慨表示。你要牢記我這句話,我可不空言恫嚇。如果我再看見你發(fā)這樣傻瘋,我要是不把你的短裝、斗篷和渾身衣服剝個精光,無情地鞭笞一頓,并轟出會場到船邊去哭泣,就情愿把頭割下來,并且不叫特勒馬卡斯是我的兒子?!?nbsp;
奧德修斯說完了,便用寶杖敲他的背和肩。塞西特斯畏縮著,放聲大哭。寶杖的金釘在他背上刮出了血痕,高高腫起來。他驚惶失措坐下去,忍著疼無望地向四周看一下,抹去一顆淚珠。其余的人雖然不悅,但都在從心眼兒里笑他?!按虻煤?”一個人喊道,看見旁人眼中的神情,說出了他們心中都想說的話?!皧W德修斯做過許多樁好事,籌劃過良好計謀,戰(zhàn)場上表現(xiàn)過領(lǐng)袖才能,但向來沒有像這次封住這個饒舌鬼的嘴這樣令人痛快,我想塞西特斯大概不再急著詬罵君王們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