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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節(jié):進入夢想中的鄉(xiāng)國

三十三年之夢 作者:(日)宮崎滔天


進入夢想中的鄉(xiāng)國

不久吞宇從長崎歸來。他說:"我不到中國去了。請解除盟約。"問其原因,他說:"我在理想信念上發(fā)生了一個大變化。就是在道路上同你們有了根本的差異,不能一同共事。"接著他又發(fā)揮其能言善辯的口才,說明了他轉(zhuǎn)變的過程。他駁斥了唯心的有神論的虛妄,論述了物質(zhì)主義的合理性,什么優(yōu)勝劣敗主義,什么快樂主義,完全根據(jù)唯物論的立場,作了一場今是昨非的議論。胸懷狹窄的我,本沒有聆聽他那種議論的雅量,但始終未發(fā)一言相爭,認(rèn)為這是人事的無常。我?guī)е蟾缃o我的旅費,孤劍飄然,奔向了長崎。

在長崎候船三日。啟碇前兩天,制糞社時代的前輩白米伯忽然來訪,他說:"僅僅為了些許金錢,鬧得我男兒好漢的體面受損。想借你的全部旅費,通融一天。"我立即答應(yīng)。然而至期他卻未能履約歸還,無奈唯有多等了一個星期,又一次誤了行期。我的心雖早已馳向異國的天空,但卻是一籌莫展。如是者悶居于旅舍,怏怏地又過了另一個星期。白米伯終于只攜來了三分之一的借款,說道:"先用這筆款坐船到上海去,過幾天一定將其余的款項電匯給你。"又拿出一封信托我?guī)Ыo僑居上海的宗方小太郎。我相信他說的話,便乘搭"西京號"輪船前往上海。航行兩日,望見了吳淞的一角。水天相連,云陸相接,陸地仿佛浮在水上一般,這就是中國大陸!也就是我在夢寐中憧憬已久的第二故鄉(xiāng)。輪船愈向港口前進,大陸風(fēng)光愈益鮮明,我的感慨也愈益深切。我站在船頭,瞻望低徊,不知什么緣故,竟然流下眼淚。船抵上海,投宿于常盤旅館。這正是明治二十四年(1891年)五月,我二十二歲那年的春天。

我本想盡可能避開日本人雜居的地方,到上海附近的鄉(xiāng)村去蟄居潛修,所以迫切地等待著白米伯的匯款,但是卻杳無音信。于是便采取持久之策,搬到一家小公寓里,宗方幫忙為我請了一名中國教師,開始教我華語。同時我連發(fā)數(shù)函催促白米伯,但始終沒有一紙回音。有一天宗方來訪,對我說:"從你帶來的信里可以看出,白米伯借你的那筆錢早已花光。"又說:"我想你囊橐已空,何不到學(xué)校里來和我同食同住。況且白米伯在信中也曾這樣囑托我。"所謂學(xué)校指的是"日清貿(mào)易研究所",宗方是該所的教員。我果然被白米伯欺騙了。這個欺騙,對我實在是個很大的打擊。接受宗方的好意到學(xué)校去寄食,對我目前來說雖是最好不過,但是,當(dāng)時我認(rèn)為那個學(xué)校的校長荒尾精及其一派是侵略中國的集團,又是和我們主義不同的集團,因此不愿寄居他們的籬下,便婉言謝絕了宗方的厚意。但是懷中旅費已所余無幾,前路茫茫,又無計可施。最后決定折返長崎,向白米伯追討欠債。于是我便搭船回國。解裝于瓊浦〔長崎的舊名〕的客舍后,立即去訪白米伯。不料他竟不在家。家人告訴我說:"在你動身的第二天他便到東京去了。"這可以說是滑稽透頂了。我寄食在一個開白灰店的同鄉(xiāng)友人〔宮川辰藏〕家里,乘怒連拍數(shù)電向白米伯責(zé)問?;匦耪f得很好,卻不見實物寄來。這樣等了五十余日,我終于不得不悄然返里。過了幾天,白灰店的主人來信說:"從東京匯來了錢,但我已花光了。"焦灼的盼望,竟以這樣的一場滑稽劇而了結(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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