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某些熱情讓我困惑不解。我們坐在上西區(qū)紐約客經(jīng)典電影回放影院里(噢,已逝的我年輕時代的殿堂),一起吃著一塊特大的巧克力,我一直納悶為什么她要看凱瑟琳·赫伯恩的兩部連放的舊電影。她說,這兩部電影她都已經(jīng)看過不止二十遍了。當然,她對看電影很迷醉(她喜歡的另一個詞)——也許是那種從來沒看過電視的人才有的方式。(我們現(xiàn)在知道這一點了:如果一種屏幕寬度不能吸引你,另一種可以。)我們一直去看電影。小津安二郎、黑澤明、戈達爾、布列松、雷奈,這些名字中每一個都在我的腦海里和她的名字聯(lián)系在一起。就是跟她在一起,我才第一次知道,在離屏幕近的地方看電影,觀眾會更激動。因為她,我現(xiàn)在還總是坐在電影院的前排,還是抵制在電視上看電影,從來都不讓自己租錄像帶或是DVD來看。
在美國尚健在的作家當中,除了哈德威克,她還崇拜唐納德·巴塞爾姆、威廉·加斯、倫納德·邁克爾斯和格雷斯·佩利。但是在她看來,大部分的美國當代小說還不如許多美國當代電影讓人有所助益。她認為,最后一部一流的美國小說是??思{的《八月之光》(她尊重的一位作家,但并不喜歡)。當然,菲力普·羅斯和約翰·厄普代克都是好作家,但他們寫的東西,她根本提不起熱情來。后來,她發(fā)現(xiàn)雷蒙德·卡佛對美國小說的影響也并不是件令人高興的事。她說,這根本不是說她反對式微化。她只是無法對一個“寫東西和說話一樣”的作家感到興奮激動。
令她興奮的倒是某些歐洲作家的作品,比如伊塔洛·卡爾維諾、博胡米爾·赫拉巴爾、彼得·漢德克和斯坦尼斯拉夫·萊姆。還有像博格斯和朱利歐·科爾塔扎這樣的拉美作家創(chuàng)作的作品比她那些沒有抱負的美國同行的作品更大膽、更新穎。她喜歡的作品是:其描述像是科幻小說,和乏味的當代美國現(xiàn)實主義決然相反且有很高獨創(chuàng)性的作品。這些作品把各種寫作形式和體裁融合在一起了。她認為,這種文學才是小說家應該追求的。她相信,這種文學的影響會一直延續(xù)下去。
她天生就是個導師……一個討厭教書的導師。盡可能少教點書,她說。最好都別教書。她說:“我看到我這一代最好的作家都被教書給毀了。”她說,作家的生活和學術界的生活總是互相沖突的。她喜歡把自己說成是自己給自己剝?nèi)ネ庖碌膶W者。她甚至更驕傲地把自己稱為是自己奮斗出來的。我從來沒有導師,她說。雖然她和芝加哥大學的教授、社會學家和文化批評家菲力普·里夫結(jié)婚的時候,她一定也從他那里學到了一些東西。這樁婚姻始于她二十八歲上大學二年級的時候,但七年后,她離開了他,婚姻就此告終。她也有其他老師,這其中就有利奧·斯特勞斯和肯尼斯·伯克。她記得他們都是很出色的老師,對他們稱贊有加。但是,不管這些人怎么啟發(fā)了她,她自己都不想當個好老師。
像很多作家一樣,她把教書等同于失敗。還有,她從來就不想受雇于任何人。教書最糟糕的是,這是份工作,這是無法逃避的事實,而對她來說,做任何工作都是很丟臉的。另一方面,她還發(fā)現(xiàn)從圖書館借書而不是自己買也是很丟臉的。不打車卻去坐公共交通也是非常非常丟臉的。女主角主義?她似乎認為,任何有自尊心的人都會像她一樣能夠理解,會有同樣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