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張潔的《方舟》中,作者給我們設置了一個非常明顯的模式,婚姻、男性、社會與女性的獨立生存處于完全二元對立的層面。《方舟》中的三個女性被“另眼相待”,被歧視、嘲笑、污辱,唯一的原因就是她們想成就一番事業(yè),想實現女性的社會價值,以此達到和男人的平等。她們對傳統(tǒng)社會所認可的女性氣質持懷疑甚至否定的態(tài)度,她們的行為與傳統(tǒng)女性的性格,如柔美、順從、平和、犧牲、家庭、母性等截然相反。為了表示反抗,她們甚至費盡心機地抹殺自己的性別特征,拼命模仿男人氣質。因此,她們自我意識的覺醒和行動又是按照既定的社會價值(菲勒斯中心主義)來塑造自己的。或者說,她們不自覺地又遵循了性別制度的設置,陷入了男性規(guī)范和男權中心之中,走上了另一個對立面,即模仿“男性”氣質,想塑造出一個與社會所認可的“男性”形象相仿,甚至更強、更雄性的“女性”形象。這使得小說中的女性主體意識和自我建構處于一種非常模糊的狀態(tài),在某種意義上,甚至強化了男權意識和男性中心主義的社會價值觀??梢愿杏X出,作家對女性所處的位置是非常憤怒、困惑的,她們把所有的恨都集中到男性身上,但是,卻又掩藏不住的羨慕和嫉妒,她和她所鐘愛的三個女性仿佛陷入一個看不見的社會密網之中,不停地反抗,卻時時遭受著打擊和不公平的待遇。
應該說,張潔作品中這種女性的憤怒、焦慮以及對“男性”形象的羨慕和不自覺模仿是20世紀80年代女性書寫所共有的,如張辛欣的《我在哪里錯過了你》《在同一地平線上》,王安憶的《流逝》等。她們有明確的社會主體意識,渴望獲得和“男性”相同的社會價值認同,進入公共價值體系之中,但是,她們對女性性別主體的真正形象卻沒有一個真正清晰的認識,因此,張潔們對“女性特征”“性”都是拒絕的,這無疑也拒絕了作為性別主體的女性的存在價值?;蛘哒f,她們對女性自身與男性的差異并沒有關注到,而是一味地尋找和“男性”同化以及“進入”社會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