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一個人的戰(zhàn)爭”
如果說張潔、池莉,包括王安憶中前期作品的“男性”角色和象征意義闡釋的仍然是女性在歷史中的文化存在,那么,20世紀(jì)90年代初期陳染、林白、海男、瞿永明們則進入女性話語寫作,她們完全摒棄了宏大敘述和社會敘事,進入女性心理和女性身體的敘述,通過心理自傳和精神獨白,講述一個個女性成長的故事,用林白的一部作品的名字來概括她們作品的內(nèi)在精神最為恰當(dāng):一個人的戰(zhàn)爭。這一階段女性作家對男性是一種放棄、拒絕的姿態(tài),“男性”角色在小說文本中有非常明顯的符號化和對象化傾向。她們張揚女性身體的存在,以女性身體、女性感覺為敘述主體;女性在小說文本中與之傾訴和對抗的是自己的身體,而不是男性和男性的強權(quán),或者,她們干脆拋棄男性,在同性之間尋求感情,中國女性作家首次大膽涉及女同性戀、自戀、自慰等新的領(lǐng)域,最典型的就是林白的《一個人的戰(zhàn)爭》、陳染的《私人生活》、海男的《我和我的情人們》等。
女性書寫的內(nèi)容,從“室外”轉(zhuǎn)向“室內(nèi)”,從“社會”轉(zhuǎn)向“自我”,從“理性”轉(zhuǎn)向“感受”,她們在“自己的房間”里徘徊、沉思、憂傷,歷史以感性、飄忽、內(nèi)化的方式被敘述出來,這種帶有明確女性氣質(zhì)的“意識流”恰恰是對以男權(quán)、理性為特征的權(quán)威價值體系無意識的背叛。一直湮沒在文明歷史長河中的女性身體和身體感覺在這些作家作品中浮出海面,她們把尋求身體的存在看作一種信仰和終極目標(biāo),通過身體存在的確立來確立女性自我的存在價值,這里面始終隱藏著女性自身所具有的社會觀念和身體觀念之間的緊張沖突。女性身體欲望以感性的姿態(tài)第一次被呼喚出來。陳染在《無處告別》中明確地尋找“快感”,并把它作為一種信仰,這在她的前輩們是無法想象的。通過自陳自述的方式,女作家們把那些長期掩蔽在無名、混沌狀態(tài)下的女性成長中的身體感覺和心理流程清晰地呈現(xiàn)出來。她們在創(chuàng)作中所表現(xiàn)出鮮明的反叛主流、固守邊緣和張揚的性別立場,這都意味著女性對自己在男權(quán)社會中的角色和地位有了更明確的體認(rè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