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郎歸

東風(fēng)吹水日銜山，春來長是閑。落花狼藉酒闌珊，笙歌醉夢間。

佩聲悄，晚妝殘，恁誰整翠鬟。留連光景惜朱顏，黃昏獨(dú)倚闌。

【注釋】

阮郎歸：又名《醉桃源》、《碧桃春》。這首詞據(jù)傳為歐陽修作。但據(jù)明吳訥《百家詞》之各種抄本《南唐二主詞》，此詞調(diào)名下有注：“呈鄭王十二弟”，篇末有注：“后有隸書東宮書府印。”所以一般認(rèn)為，這首詞是李煜寫成后贈(zèng)其弟李從善之作，當(dāng)是李煜前中期的作品。

東風(fēng)：春風(fēng)。

吹水：又作“臨水”。

日銜山：遠(yuǎn)山連接著落日。

長是閑：總是閑。閑，沒事做，無聊。

落花：《陽春集》中作“林花”，注中云：“（林）別作‘落’。”

狼藉：形容亂七八糟、十分凌亂的樣子。

闌珊：衰落，將盡，殘。宋賀鑄《小重山》：“歌斷酒闌珊。”

笙歌：用笙唱出的歌。笙，管樂器名。

佩聲悄：春天睡醒。佩，即玉佩，古人衣帶上佩帶的飾物。《墨子?辭過》中有句：“鑄金以為鉤，珠玉以為佩”。悄，聲音很小。一作“春睡覺（jué），春天睡醒。

晚妝殘：晚上，女子臉上的妝因醉酒而變得凌亂。殘，凌亂不整。

恁誰：《古今詞統(tǒng)》、《詞譜》、《花間集補(bǔ)》、《全唐詩》等本中均作“無人”?！蛾柎杭纷⒅兴疲?ldquo;別作‘憑誰’。”

翠鬟：女子環(huán)形的發(fā)式，綠色的發(fā)髻。翠，青綠色，鬟，古代女子的一種環(huán)形發(fā)髻。鬟，《古今詩余醉》、《醉翁琴趣外篇》中誤作“環(huán)”。整翠鬟，梳理頭發(fā)。

留連光景：指珍惜時(shí)間。留連，戀戀不舍，留戀而舍不得離開。光景，光陰。惜，四印齋所刻詞本《陽春集》中作“喜”。其他本《陽春集》中均作“惜”。

朱顏：美好紅潤的容顏，這里代指青春。

獨(dú)：《古今詞統(tǒng)》、《花間集補(bǔ)》、《草堂詩余》中均作“人”。獨(dú)，獨(dú)自，單獨(dú)。倚，憑靠，倚靠。獨(dú)倚闌，獨(dú)自倚靠欄桿。

【輯評】

從善字子師，元宗第七子……開寶四年遣朝京師，太祖已有意召后主歸闕，即拜從善泰寧軍節(jié)度使，留京師，賜甲第汴陽坊……后主聞命，手疏求從善歸國。太祖不許，上疏示從善，加恩慰撫……而后主愈悲思，每憑高北望，泣下沾襟，左右不敢仰視。由是歲時(shí)游燕，多罷不講。嘗制《卻登高文》曰：“……愴家艱之如毀，縈離緒之郁陶。陟彼崗兮跂予足，望復(fù)關(guān)兮睇予目。原有鸰兮相從飛，嗟于季兮不來歸……”從善妃履詣后主號泣，后主聞其至，輒避去。妃憂憤而卒。國人哀憐之。

——陸游《南唐書》卷一六

意緒亦似歸宋后作。

——沈際飛《南唐二主詞匯箋》引語

上寫其如醉如夢，下有黃昏獨(dú)坐之寂寞。……似天臺(tái)仙女，佇望歸期，神思為阮郎飄蕩。

——李攀龍《南唐二主詞》匯箋引語

李后主著作頗多，而此尤杰出者。

——李廷機(jī)《草堂詩余評林》

后主歸宋后，詞常用“閑”字，總之閑不過耳?？蓱z。

——徐士俊《古今詞統(tǒng)》卷六

詞為十二弟鄭王作。開寶四年，令鄭王從善入朝，太祖拘留之。后主疏請放歸，不允。每憑高北望，泣下沾襟。此詞春暮懷人，倚闌極目，黯然有鸰原之思。煜雖孱主，亦性情中人也。

——俞陛云《唐五代兩宋詞選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