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日光流年》:“鄉(xiāng)土中國”象征詩學的轉換與超越(5)

外省筆記:20世紀河南文學 作者:梁鴻


的確,從20世紀80年代中期“純文學”到現(xiàn)在,當代小說發(fā)生了富于本質(zhì)意義的變化,現(xiàn)代主義作為一種美學形態(tài)成為文學基本的創(chuàng)作方式和敘述起點,這其中包含著對文學存在獨立性和中國資本生活“異化”屬性的基本認知。但是,在新中國成立以后特殊的文學語境、西方文藝理論的引進與中國市場改革的共謀下,“文學/政治”“個人/民族”“個人敘事/宏大敘事”的二元對立思維被不斷強化,“純文學”逐漸成為一種帶有意識形態(tài)性的美學原理,它支配著作家的創(chuàng)作心理并形成新的文學等級,回避社會重大問題,回避崇高,回避宏大敘事(包括民族性敘事)成為文學自由的象征。這種二元對立思維使個人與集體、民族之間的關系在文學層面呈現(xiàn)出本質(zhì)意義的斷裂。當所謂“個人性”成為文學精神的全部,而這一“個人性”又是在對政治、集體、民族等名詞的遺棄過程中建立起來的時候,現(xiàn)代性的憂郁也就變成虛無主義的、犬儒主義的狂歡,對現(xiàn)代社會的批判精神成為對價值、信念、民族等一切大的名詞的徹底否定,這自然導致一種大的情感的缺失。在這些作品中,沒有魯迅目之所及的那種大熱愛與大憎恨的矛盾,沒有路翎《財主的兒女們》那種自我精神追尋與闊大的民族之愛相互糾纏的痛苦,我們感受不到那種廣闊的激情——那種將全部的靈魂奉獻給予自己相關的大地、山川及故鄉(xiāng)的一切時的沖動,是尋找到與民族生活相聯(lián)系時那種神圣且神秘的偉大情感,痛苦與甜蜜的糾纏,闊大與細膩的重合,民族與人類的呼應。90年代以來的現(xiàn)代小說基本上喪失了“中國性”的美學特征?!爸袊?,只是可供批判的現(xiàn)實,是一個個支離破碎的生活場景,不復有完整的形象與隱喻。關于一個民族的理想及其理想失落的痛苦被迫隱為背景,或者干脆淪落為無。這一點,甚至是作家有意的理性選擇與美學規(guī)避。當一個民族的“總體生活”(盧卡奇語)和“總體精神”在民族文學中極端匱乏的時候,也可以說是時代文學精神的匱乏與衰退。它會導致民族文學特性和個人文學特性的模糊與喪失。先鋒文學的衰落及近幾年朝著歷史與社會現(xiàn)實的轉向趨勢也說明了這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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