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克斯坦扎,出人意料的是,不管她丈夫?qū)λ恢业男袨樽畛醯姆磻鞘裁?,她跟馬泰奧的婚姻都在這段插曲之后保存了下去。馬泰奧死于1654年,他在遺囑里把克斯坦扎稱為“我最親愛的妻子”。他只是在機械地模仿慣例嗎?有多少次當他們不可避免的家庭口角升溫時,馬泰奧都把她咒罵為一個妓女(Una Puttana )?的確,這就是那些受人尊敬的羅馬婦女們在街上遇到克斯坦扎時蔑視地嘟囔出的話?;蛟S面對她跟貝尼尼的風流韻事,馬泰奧簡單而又冷靜的反應跟任何精明干練而頭腦刁鉆的人一樣:有一個能夠獲得如此趾高氣揚大人物垂青的老婆,無論在錢財上還是其他方面,都是有利可圖的。換句話說,馬泰奧實際上可能并不反對為他的妻子拉皮條,只要是以一種被動的、消極放任的方式。說起來可悲,當時的警方記錄揭示了羅馬的丈夫們—不僅是來自最底層的畜生—確實會偶爾“把他們的妻子放出去賺錢”,然后再把這稱作背叛。我們對于馬泰奧可能就是這種類型配偶的想法不敢肯定,但是我們也不能排除從他這個角度如此冷靜的反應背后的可能性(就像我們不能證明一樣),既然我們對這個人所知道的幾乎等于無。的確,在貝尼尼上演他跟這個已婚婦女的韻事過程中,他一定有理由相信他不會從她丈夫的報復中受到嚴重傷害,盡管這種強烈的男性榮譽符號在當時是有效的。
即使事情果真如此,最后貝尼尼也可能通過給馬泰奧的錢包送去了相當一大筆現(xiàn)金而安撫了他的感受。我們知道,這兩個男人之間的專業(yè)工作關(guān)系甚至在這段可怕的插曲之后還繼續(xù)著:在馬泰奧死的時候,他還正在為意大利薩沃納圣所(the Santuario della Misericordia in Savona)的斯理小禮拜堂(the Siri Chapel)雕刻一個巨大的大理石浮雕《瑪利亞探訪》(the Visitation of Mary),對其進行改建是從貝尼尼那里接到的訂單,雇主是銀行家兄弟亞歷山大(Alessandro)和喬瓦尼·巴蒂斯塔·斯理(Giovanni Battista Siri)。
至于貝尼尼和他的仆人,法律眼中這樁真正罪行(抽削克斯坦扎的臉)的兩個罪犯,藝術(shù)家被罰以一筆3 000斯庫多的巨款,而他的仆人共犯被判處充軍流放。但是,貝尼尼從來沒有交付過一分錢;他很快就被厄本教皇親自私下下令予以正式赦免了。教皇明顯以“孩子就是孩子”的態(tài)度來對待這場插曲,盡管這個成問題的“孩子”實際上已經(jīng)40歲了。同樣這也是貝尼尼的兒子多美尼科的態(tài)度,他含糊地對他的父親對克斯坦扎犯下的罪行一帶而過(隨意地漏掉了最具有犯罪傷害性的細節(jié)),因為“這都是愛使我們盲目”。為什么多美尼科畢竟還是提出了這個妥協(xié)的問題?因為歸根結(jié)底這又給了他一次甚至可以進一步吹噓他父親偉大的機會,他復述了厄本本人在上述赦免令狀中對貝尼尼的描述:教皇贊揚貝尼尼是“一個例外的人,一個超群的天才,為了照亮這個給羅馬帶來榮光的世紀直接憑天意降生”。在赦免貝尼尼的過程中,厄本可能還想起了其前任對藝術(shù)家品行不端的回應,保羅五世贊同賀拉斯在《詩藝》(Ars poetica)中所說的:“每一件事對于畫家和詩人來說都是允許的(Pictoribus atque poetis omnia Licent):我們應該包容這些偉大的人,因為一種過度的精神能量使得他們偉大,也激發(fā)出他們身體中的古怪行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