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在1996年寫過這樣一句話:人在最孤獨時自覺地返回內(nèi)心,觀照自身,他在自己心里流浪,他在最絕望之際終會找到生存之根。胡河清是生存的智者,他不可能過多地寄希望于外部世界,請求外部力量去救護他,他只能向自己求援。雖然他有那么多至誠至愛的朋友,也不能拯救他的心靈。胡河清太看重了生命,太看重了生命中的苦難。苦難使他驕傲,又成其拖累。他想超越痛苦,卻使痛苦成了去也去不掉的“癤”。胡河清:《馬原論》,《靈地的緬想》,第17頁。這倒令我想起了尤鳳偉的小說《除夕》:宿命的棺材存在著,人想活;而革命的棺材燒掉了,人卻想死。主人公看重的是棺材,不是生死。胡河清呢?他看重的是痛苦,不是生命。胡河清觀照自身時找到的生存之根之死亡!海德格爾說“死植根在煩中”[德]海德格爾:《存在與時間》(陳嘉映、王慶節(jié)譯),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1987年版,第251頁。,死作為終點消解了個體痛苦延伸的可能。
所以胡河清選擇了死?
可他那么熱愛生命,熱愛文學(xué):
我……愿意……做一個中國文學(xué)的寂寞守靈人。天似穹廬,籠蓋四野,等到那血色黃昏的時刻,興許我也不得不離開這一片寂寥的方寸靈地。如果真有這一日,我的心情該會多么惆悵呀。胡河清:《〈靈地的緬想〉自序》第14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