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9年3月3日講義
在俳句和敘事之間可能存在一種中間形式:場景〔scène〕,小場景。參見布萊希特,街景和gestus[1]→俳句中某種細枝末節(jié)的脈動:
a)心擴張〔Diastole〕:引生弛緩效果:
滿臉淚痕
他坐著講述
母親傾聽著[2](Hasuo,夸約)
〔按日譯者,作者未詳?!凶g者〕)
b)心收縮〔systole〕:可能引生緊張。例如,《追尋逝去時間》的所有開頭句子都可能成為:
母親仍然來了
和他道晚安
晚安

[3]在此我們再次回到出發(fā)點:隨記〔notation〕、小說、長形式和短形式的關(guān)系。
在將敘事作用當做俳句的(最后)界限時,我想指出二者通過偶然場景〔incident〕范疇(我將加以說明)產(chǎn)生的彼此極端近似性。但是把俳句和故事聯(lián)系在一起,似乎是本質(zhì)上不可能的:二者之間似乎存在著一堵不可見、不可逾越的墻——或者又像是彼此不可能融合在一起的兩潭池水:
a)(個人的)例子→我想敘述一次晚會經(jīng)歷:原則上,題材是瑣細無謂的:新的人物,新的類型,談話,禮儀,等等。但是如果我的敘述要采取立場,就必須談“必要的”事物(出于敘事邏輯的要求),但我不喜歡這樣談。實際上,關(guān)于這次晚會,我只“記住”兩段隨記:女主人的黃袍(卡夫坦式〔土耳其束腰帶式的——中譯者〕)和男主人雙目疲憊的倦容,就像是某種寫實主義的俳句,它耗盡了言說方式〔dire〕但未傳達敘事話語(至少在我的實踐中),因為它具有非功能性〔infonctionnels〕。
b)反過來,我在故事中可以發(fā)現(xiàn)某種東西,它像薄片,碎屑似地顯露出來,這正表現(xiàn)出俳句的精神,但實際上絕不與故事混淆:一種觸發(fā),它帶有我一直在說的俳句的一切特點:
福樓拜:《純心》
“微風輕拂,星光閃爍,巨大的干草垛在兩人前搖晃;四匹馬奔馳,揚起灰塵。然后,沒有命令,他們都向右轉(zhuǎn)。再一次相互擁抱。她消失在陰影中?!?sup>[4]
簡短形式有其自身的必要性和充分性:它不與其他事物交融。
注釋
[1]gestus為布萊希特戲劇辯證法的主要概念,意指一種身體形象,它表示著一種社會關(guān)系狀態(tài),并以其個別性傳達著個人和社群之間的規(guī)定關(guān)系。
[2]巴爾特為了說明俳句的“心擴張”現(xiàn)象,也就是俳句的弛緩和可能的擴張現(xiàn)象,評論道:“這可以作為小說的一章的內(nèi)容簡介。”
[3]手稿上繪出的圖式,在講演中伴有口頭評論:“在俳句和敘事之間,存在有一種運動,雙重運動,這對于理解陳述作用,或至少對于理解話語性〔discursivitè〕理論問題來說,至關(guān)重要,此雙重運動可以名為修辭學的一種雙重修辭格〔figure〕:省略和催化〔catalyse〕,前者是一種壓縮修辭格,后者是一種展開修辭格。”
[4]福樓拜,Un c?ur simple,Paris,Gallimard,coll.“Bibliothèque de la Pléiade”,t. II,édition d'Albert Thibaudet et René Dumesnil,1953,p.593.此段由巴爾特在講課中朗讀,但未編入講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