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冊府元龜》（校訂本）編撰始末

姚 松

由周勛初先生任主編，我與武秀成教授任副主編，南京大學古典文獻研究所、古典文學專業(yè)教師共同整理的《冊府元龜》（校訂本）于2006年12月出版，并于2007年11月獲得首屆中國出版政府獎圖書獎。此項目從啟動到完成，整整經(jīng)過了十三個年頭，動員了除南京大學古典文獻研究所全部力量、南京大學古典文學專業(yè)絕大多數(shù)力量外，還包括了南京及其他地區(qū)一批古典文獻領(lǐng)域的專家學者。損耗了計算機十多臺，打印機三臺，變換了兩家出版社、四家印刷排版商。十三年的經(jīng)營，十三年的辛勞，其中甘苦，豈能盡道！今略敘編撰始末，以鑒來者。

一

1983年，國家教育部成立全國高等院校古籍整理工作委員會（簡稱古委會），并在全國條件較好的19所高校建立古籍整理研究機構(gòu)。南京大學作為這19所高校之一，建立了古典文獻研究所（簡稱古籍所），由程千帆先生任所長，周勛初先生任副所長。成員則主要是中文系古典文學專業(yè)的教師兼任。本人忝列其中，擔任學術(shù)秘書。當時的古籍所，簡陋至極，可稱房無一間，書無一冊。但在兩位先生的規(guī)劃、經(jīng)營下，很快便粗具規(guī)模，并且陸續(xù)出了一批引人矚目的學術(shù)成果。當時的成果分為?？?、叢書、集刊三類。?？脕戆l(fā)表研究人員的學術(shù)專著，如《古詩考索》（程千帆）、《文史探微》（周勛初）、《唐代文史論叢》（卞孝萱）等；叢書用來發(fā)表對某一專題所作的系列性研究成果，如《明清文學理論叢書》《晚明史籍基本叢書》等；集刊《古典文獻研究》用來發(fā)表研究人員的單篇論文。這一系列成果使南京大學古典文獻研究所很快得到全國同行的較高評價。

研究所之所以能夠在短時間內(nèi)完成一批高質(zhì)量的成果，與我們采用了與眾不同的科研管理機制分不開。南京大學古典文獻研究所成立之初，在科研方面就采用了科學的組織和管理方式，即研究項目基本上以個人負責和課題組合兩種形式進行，不設(shè)固定的專業(yè)研究室。這樣做，可以使成員靈活協(xié)作，集中力量，快出成果。研究課題的確定和承接，實行“研究項目議定書”制，以保證順利開展和完成項目，并合理使用經(jīng)費。即使今天來看，這仍然是一種很有前瞻性的、高效能的做法。

20世紀80年代末，古委會下屬各古籍整理研究機構(gòu)都有了較大的發(fā)展，古委會上馬了一批大型項目，如全明詩、全宋詩、全宋文等，由有關(guān)院校的古籍整理機構(gòu)承擔。我們到底要不要也上一個類似的大型項目，是當時擺在面前的一個大問題。時已接替程千帆先生任所長的周勛初先生作了冷靜的分析，認為以我們現(xiàn)有的實力也可以承擔大型項目，但上這類大項目，會使我們的科研力量，尤其是年輕教師的主要精力陷入其中，對今后的發(fā)展會帶來一定的負面影響。我們目前最需要的是讓年輕教師出個人成果，使他們走上學術(shù)前沿。所以周先生要求每位研究人員確定一個主攻方向，形成自己的學術(shù)特色。同時也設(shè)計了一個中等規(guī)模的項目，即編纂《唐人軼事匯編》。唐宋有豐富的筆記小說，其中包含了大量未及發(fā)掘的史料，對文史研究很有價值。宋代筆記已有民國間人丁傳靖編撰了《宋人軼事匯編》，而唐代則仍闕如。我們編纂《唐人軼事匯編》，正可彌補這一缺憾。此項目由周先生領(lǐng)頭，嚴杰、武秀成和我一起參加。歷時四年，最終編成170余萬字的著作，由上海古籍出版社在1995年出版。此書在內(nèi)容、體例、校訂、條理、編排等方面下了很大功夫，從唐五代筆記小說中發(fā)掘出大量史料，無異為唐代人物分別建立資料庫。既可為學者治學提供很大方便，也可為一般讀者提供生動的歷史讀物。該書出版后即受到學術(shù)界好評，1996年獲得全國古籍整理圖書獎一等獎。由于此書受到學界歡迎和好評，市場銷售情況良好，所以2006年上海古籍出版社出版了新一版。

通過這一項目，年輕教師得到了鍛煉，并形成了各自的學術(shù)特色。這對每一個人的成長以及古籍所整體力量的增強，都起了很好的作用。

1994年，《唐人軼事匯編》殺青。恰在此時，某出版社聞名前來，約請我們整理宋初四大書中的一種。宋初編纂了四部大型圖書，即《太平御覽》《太平廣記》《文苑英華》《冊府元龜》。這四部大書中，《御覽》《元龜》為類書，各一千卷，保存了很多珍貴的歷史資料；《太平廣記》五百卷，是古代筆記小說的淵藪；《文苑英華》一千卷，是陳至唐代的詩文總集，保存了大量已佚的詩文。由于諸書卷帙浩繁，整理難度很高，所以多年來一直沒有得到整理。據(jù)編輯說，他們已經(jīng)請人整理《太平御覽》，但用的是簡體橫排，而且整理工作只是作了標點，其余的工作基本沒做，對學術(shù)界用處不大，因此不是很滿意。

周勛初先生帶領(lǐng)我們分析了各種情況后，選定了其中的《冊府元龜》一書?！秲愿敗肥撬握孀诩辛藯顑|等一批當時最負盛名的文人編纂而成的類書。全書一千卷，近千萬字（整理后的字數(shù)近1600萬），分為三十一部，“千一百四門”（實際是1115門，包括不同部目中的同名稱門目）。書中收錄了大量五代之前的文獻，尤其是其中的唐五代部分，大量采錄了當時的國史、實錄。而這些今已幾乎全部亡佚，所以有較高的史料價值。又因此書采錄的都是宋代之前的古本，故比之今傳史料有很多優(yōu)勝之處。但此書長期以來被治文史者所輕忽，直到近代，才有學者注意到它的價值?？墒怯捎谌珪螅瑐魇赖谋咀訂栴}復雜，整理難度太大，所以一直沒有人去系統(tǒng)整理它。我們認為，學術(shù)界亟需一個經(jīng)過整理的《冊府元龜》善本，《冊府元龜》的整理對學術(shù)界來說更為急需。

接受了整理《冊府元龜》的任務(wù)，我們經(jīng)過討論，定了幾條原則。

首先它應該使用繁體字，以接近古籍面貌，但應橫排，以便于學者使用。這樣一部大書，要找到能夠承擔繁體排版的公司在當時非常困難，即使有公司能夠輸入排版，我們后期校對工作的繁重程度也將不亞于前期的點校工作。所以我們決定自己解決輸入排版問題。我們古籍所在20世紀80年代末就已經(jīng)注意到計算機在古籍整理工作中的意義，已經(jīng)投入力量從事這方面的研究，并開發(fā)了數(shù)種用于輔助古籍整理的工具軟件，如“簡繁體轉(zhuǎn)換打印軟件”“索引編制輔助軟件”“小型圖書館古籍書目著錄系統(tǒng)”等。而且此前我們自己排版過《古典文獻研究》等書籍，所以自己解決《冊府元龜》的輸入排版應該是可行的，這樣既可鍛煉提高研究人員使用計算機的能力，也可加快工作進度。

其次，應該同時編制一個詳盡的人名索引，以便于學者快速檢索。以前的古籍整理，往往缺乏索引一類的檢索手段，即使有的已經(jīng)考慮制作索引，也要等到出書以后才能著手。而我們由于是自己輸入排版，所以可以同步進行。

第三，?？辈粌H是糾正底本文字上的錯訛，還應盡可能梳理、發(fā)掘其史料來源，以體現(xiàn)整理本的學術(shù)價值。

二

整理這樣一部大書，需要數(shù)十人數(shù)年甚至十多年方能完成，這無疑是一項浩大的工程，需要事先作周密的謀劃，進行過程中要科學組織、精心協(xié)調(diào)，并且要根據(jù)進展情況和整理過程中出現(xiàn)的問題作及時調(diào)整。具體來說，我們采取了以下一些做法。

（一）定底本。《冊府元龜》的傳世刊本主要有兩種，一是殘宋本，存五百八十一卷，中華書局1988年出版了影印本；二是明末黃國琦的建陽刻本，中華書局1959年影印出版。此外還有文淵閣《四庫全書》本以及海內(nèi)外數(shù)種明清抄本（多為殘本）。從版本角度說，宋本當然最好，但僅有殘本，而且頗多漫漶不清之處，作為工作底本顯然不合適。明刻本雖然訛錯很多，但也糾正了不少宋本錯簡衍文、重出互見之類錯誤，“此皆明本勝于宋本處”。而且明刊本全書完整，中華書局影印本文字清晰，便于校勘操作。所以我們決定以明刊本作底本，以殘宋本作通校本，同時參?！端膸烊珪繁炯安糠置鞒瓪埍?。歷代史傳則作為他校的主要文獻。無論是當時還是現(xiàn)在來看，這個選擇是比較切實可行的。

（二）立體例?！秲愿敗沸｜c工作的參加者雖然基本都是對古籍整理工作訓練有素的學者，但分擔點校工作的有二十多人，每人都會有一些長期形成的習慣。這樣一個大工程，這么多人參加，如果不事先確立統(tǒng)一的體例，各人都按自己的習慣去做，最后結(jié)果必將混亂不堪。所以我們對點校體例問題非常重視，把它作為這個項目能否成功的重要前提。周勛初先生帶領(lǐng)我們多次討論，反復修改，最后形成一個點校體例，在版本、校勘及文字、標點、版式等方面做了嚴格的規(guī)定。這就是《冊府元龜》（校訂本）的《點校說明》。一項大工程，要在事先把工作的方方面面考慮周全是很困難的，工程進行中總會出現(xiàn)一些事先沒有預料到的問題?！秲愿敗氛磉^程中也同樣如此。我們要求點校者在遇到體例中沒有規(guī)定的特殊情況時，及時向主編、副主編反映，以便盡快作出決定，并將之補充到體例中去。即使是特殊案例，也把處理方法形成文字，向所有點校者通告，讓大家在遇到類似問題時，統(tǒng)一照此辦理。我們的這個體例，既遵循古籍整理規(guī)范，又充分照應《冊府元龜》的具體情況，有很強的可操作性。正是由于有這樣一個大家都需遵循的體例，所以盡管出自眾人之手，全書卻仍能如出一轍。

（三）明分工。《冊府元龜》校訂本是一項集體工程，參加點校工作的有25人之多，除了點校之外，還有輸入、排版、校對、錄改、審閱、組織指揮協(xié)調(diào)等工作，前后參加的總?cè)藬?shù)約有百人之多，所以必須有明確分工。整個整理班子大約分為三個層次，即組織指揮、點校錄入、校對錄改。主編周勛初先生和兩個副主編負責確定版本、體例、人員分工、工作流程，審閱成稿，協(xié)調(diào)各個環(huán)節(jié)，及時處理工作過程中出現(xiàn)的各種問題等。本人還負責錄入排版打印設(shè)施的準備及維護，文稿的排版，以及與出版社、印刷公司的聯(lián)絡(luò)（這項工作后期主要由武秀成教授負責），以及索引編制的自動化處理工作等。點校人員負責錄入、標點、?？奔坝∷⒏宓男?。第三個層次即校對錄改的工作，主要是由古典文獻專業(yè)的研究生來完成。由于有了明確分工，大家各負其責，使得整個工作按部就班，有條不紊。

（四）嚴工序。由于《冊府元龜》（校訂本）的整理工作除了點校外，還包括了錄入、排版、校對、同步編制索引等，所以事先必須確定嚴格的工序流程。我們將整個工作劃分為四大步驟，即準備，標點錄入，排版、輸出、校改，最后定稿。其中第二、三階段是一個重復多次的過程，第四階段包括形成索引以及和出版社、印刷商之間的反復商討。最后完成的是一個直接交給印刷商出膠片的大樣電子文件。為了提高效率，第二、三階段并不是等待前一個階段整體完成后才進行，而是把每一個點校者的任務(wù)作為一個工作單位，大約為50卷左右，每個工作單位分別完成自己的流程。這樣就避免了因為少數(shù)人不能按期完成自己的點校工作而影響其他人的情況。我們制作了流程表，交給每一位點校者，又制作了一本以卷為單位的進度表，分為初點、初排、初校、錄改、二校、錄改、三校、錄改、終校、錄改、抽人名、造字、終排等工序，詳細記錄每卷的流程進度情況。另外還制定了“排版工序流程表”“索引處理流程表”，以對照實施。由于這些工作，使得組織管理工作科學化，整個《冊府元龜》整理的質(zhì)量和進度得到了保證。

（五）新手段?！秲愿敗返恼沓霭婧彤敃r其他古籍整理出版物的不同之處在于我們自己承擔了點校之外的工作，如錄入、排版、索引詞的標引和抽取、同步編制索引等。我們承擔這些工作一方面是應出版社的要求，另外也是保證整理質(zhì)量、提高學術(shù)水平的前提。以前整理出版古籍，由于點校工作和錄入排版工作分別獨立，一般的排版公司錄入人員對古籍的用語、文字所知太少，所以往往錯誤很多，給點校人員帶來很多校對上的麻煩。我們自己來做錄入工作，不僅少了一次出錯的機會，而且也減輕了對錄入稿校對的工作量。更重要的，一是留下了電子資料數(shù)據(jù)，為我們的古籍資料數(shù)據(jù)庫的建設(shè)做了工作；二是方便了同步編制索引。20世紀90年代前半葉，計算機的使用遠不如現(xiàn)在普及，多數(shù)古籍整理學者對其尚持排斥態(tài)度。word等編輯軟件也還沒有出現(xiàn)。我們?yōu)榱俗龊眠@項工程，明確要求所有的標點工作和錄入工作同步。也就是說，每位點校者必須學會使用計算機錄入繁體字。為此我們?yōu)闆]有計算機的點校者購置了計算機，并為他們安裝了專業(yè)的文字編輯軟件和便于輸入繁體字的輸入方法，教會他們?nèi)绾问褂?。為了同步編制索引，又制定了索引詞的標注方法，要求錄入、點校、索引詞標注三項工作同時進行。由于最終目標是出版，我們自己要打印出小樣，所以不能使用一般辦公軟件來輸入排版，為此我們購置了專業(yè)的印前處理系統(tǒng)。這樣整理過程中出現(xiàn)的問題就能隨時反映到電子文本中去，有一些前期沒有注意到或是前期注意到但后來需要糾正的問題，在全部文本中統(tǒng)一一次性解決，也非常方便。也正因為采用了新的技術(shù)手段，自己處理所有過程，整個整理工作也才能形成不間斷的流水線。應該說，此書之所以具備高質(zhì)量，索引能夠同步出版，與我們采用現(xiàn)代化技術(shù)手段是分不開的。

圖書的出版，尤其是古籍整理類圖書，質(zhì)量是它的生命線。校點古籍，目的是要為學界提供一部可用的信得過的產(chǎn)品。如果質(zhì)量不過關(guān)，使用者信不過，不僅浪費了人力、財力，而且可能貽害無窮。所以我們的整理始終把質(zhì)量問題放在首位。除了每一道工序都要嚴格把關(guān)外，還體現(xiàn)在以下幾個方面。

反復校對。一般圖書要求作者不少于兩校，編輯有一校，加上終校的對紅，通常是四次。而本書整體上校對了七次，有部分卷甚至達到九次。

標點是整理的基礎(chǔ)工作，所以要求點校者一定要認真對待，絕對不可馬虎從事。遇到不能肯定的地方，不要輕易下筆，不能臆斷，一定要查找其他文獻資料作為依據(jù)。主編組也經(jīng)常為一個標點而反復討論、查核。

校勘記是本書學術(shù)價值的重要體現(xiàn)，所以從主編、副主編到每一位校點者，都對此投注了相當多的注意力。我們不僅在體例中規(guī)定了出校、不出校的標準，并且對校記撰寫的用語也做了統(tǒng)一。更重要的是，為了彌補《冊府元龜》不注文獻來源的缺陷，我們要求點校者在?？庇浿斜M量追溯史源。在整理此書的時候，四庫全書、中國基本古籍庫

等古籍電子版尚未問世，現(xiàn)在常用的電子檢索手段，當時皆無。所以在用史傳作他校文獻時，全靠點校人員的刻苦讀書、勤于翻檢。這些?？庇浖冉鉀Q了《冊府元龜》編纂和刊刻傳抄過程中出現(xiàn)的諸多錯誤，也讓讀者知道哪些內(nèi)容出自何書，哪些內(nèi)容為本書獨有。學者更可以借助?？庇浟私狻秲愿敗匪鶕?jù)史籍的北宋文本和現(xiàn)在通行文本的差別。成書中的?？庇浰w現(xiàn)的學術(shù)價值，已有學者著文論述，茲不贅述。正因為?？庇浫绱酥匾?，所以在統(tǒng)稿時，它被作為審閱、檢查的主要內(nèi)容。如果發(fā)現(xiàn)某一卷的校記太少，往往要對其再三審查。有一些前兩稿中已經(jīng)寫好的校記，后來覺得可以不出校，因而在終校中被刪去。最后出版的成品與初稿比較，變化最大的就是?？庇洸糠?，多數(shù)卷有所變動，有些卷增加了數(shù)十條之多，也有一些卷則刪去了若干條。

古籍整理工作中，如何處理文字是一個重要問題，也是一個難題。因為古人寫字通常不講究規(guī)范，異體很多;古籍在傳寫、刊刻時，也會因形近而訛寫、誤刻；再加上因為避諱而改字、缺筆等現(xiàn)象，使得今人整理時要花大氣力去統(tǒng)一、糾正、回改。為此本書在點校體例中做了一系列規(guī)定，但由于成于眾人之手，難免有錯漏。所以一些易錯、易忽略的文字，在出膠片前又對全部文本做了查找，糾正了一些錯漏。

我們認為，這樣一部大書，要做就應該是能夠取代此前的版本，成為學界信任的，便于使用的，而且體現(xiàn)我們的學術(shù)水平的著作。出于對質(zhì)量的高要求，書稿一再返工，一再校改，以至于原約請我們的出版社不能等待，只好與我們中止了合同。

三

2005年，我們終于認為可以付梓了。凰凰出版社（即原來的江蘇古籍出版社）與我們一直有很好的合作關(guān)系，知道我們手上有這部書稿后，非常有興趣，很快就與我們簽訂了出版合同，并且為我們重新聯(lián)系了印刷商。在原來的基礎(chǔ)上，我們又根據(jù)出版社的要求對版式等重新做了一些調(diào)整，并且又做了兩遍校對工作。在出版社、印刷商的大力支持下，于2006年年底正式出版，此時距這個項目上馬已經(jīng)13個年頭了。

一部書出版后，質(zhì)量到底如何，還需要經(jīng)過讀者的檢驗?！秲愿敗罚ㄐＳ啽荆└Τ霭?，即受到學界高度重視，國內(nèi)古籍整理方面的很多著名專家都對其發(fā)表了自己的看法，并給予高度評價。認為本書的出版是“古籍整理領(lǐng)域的一大收獲”，“古籍整理之精品”，是“近百年古籍整理圖書史上的典范”。此書的問世“對拓展與深化古代文化尤其是唐五代歷史領(lǐng)域的研究，將發(fā)揮重要作用”。有學者用“版本選擇恰當，?？眹烂C不茍”“體例確定合理，校記詳略合宜”“追溯文獻來源，梳理文本疑滯”“標點規(guī)范準確，適宜學者閱讀”“索引編制精密，檢索利用便捷”等五點來評價此書。安平秋先生認為此書的整理“在古籍整理學界，在古文獻學界也樹立了一個整理中國古典文獻的優(yōu)秀范例”。這些評價可以說是對我們十三年辛苦的最大褒獎。

2007年9月，首屆中國出版政府獎評選工作啟動。此獎項的目的是“要通過國家級權(quán)威評選，全面展示和體現(xiàn)時代文化成果，發(fā)揮評獎對出版繁榮發(fā)展的激勵和帶動作用，以文化的凝聚力推動社會主義和諧社會建設(shè)”。國家新聞出版總署署長柳斌杰指出，“第一屆中國出版政府獎圖書獎代表政府的莊嚴信譽，對行業(yè)、文化界和社會將產(chǎn)生重要影響，是涉及民族文化積累、知識創(chuàng)新、文明傳承的一件大事，具有特別重要意義”。要求“獲獎圖書都是優(yōu)中選優(yōu)的精品”，是“傳承文明、開啟民智的精品力作”。11月，獲獎名單公示，在全國多年所出版的數(shù)萬種圖書中，共有4種古籍類圖書獲獎，《冊府元龜》（校訂本）名列榜首。

四

南京大學古典文獻研究所和南京大學文學院古代文學專業(yè)之所以能夠在目前這種浮躁的世風之下，用十三年時間完成這部精品力作，我想應該是與這樣幾個因素分不開的。首先，這兩個單位屬于南京大學中國古代文學國家重點學科內(nèi)的同一個學術(shù)團隊。這個學術(shù)團隊，新時期以來在程千帆先生、周勛初先生、卞孝萱先生的帶領(lǐng)下，作出了驕人的成就，振興了南京大學的古代文學學科，享譽海內(nèi)外。事實證明，團隊加大師的科研模式不僅適用于理科，對文科的大型項目也一樣是有效的。其次，項目主持人的高水平學術(shù)是高水平成果產(chǎn)生的前提。本項目的主持人周勛初先生在中國古代文學領(lǐng)域和古典文獻學領(lǐng)域的學術(shù)造詣有口皆碑，他的《唐語林校證》早就被學界譽為古籍整理工作的典范之作，他主持編撰的《唐人軼事匯編》《唐詩大辭典》都是古籍整理中的精品，獲得過多種獎項。正如安平秋先生所說：“周勛初教授學養(yǎng)深厚，學風嚴謹，眼界及于海內(nèi)外學術(shù)，長于將傳統(tǒng)學術(shù)與當代治學融會貫通，已是當代人文科學領(lǐng)域的大家。這種學養(yǎng)在《冊府元龜》的新整理本中有很好的體現(xiàn)?！?sup>古籍所和古代文學專業(yè)的同仁在他的指導與幫助下，不論在學術(shù)水平或組織能力上，都有了很大提高。通過《冊府元龜》整理工作的磨煉，在不斷探討與深入學習的過程中，可以說，多數(shù)人都已經(jīng)具備了從事大型古籍整理工作的能力。第三，南京大學文學院也即南京大學中文系秉承的傳統(tǒng)是不可忽視的重要因素。南京大學從其前身中央大學、東南大學甚至兩江師范學堂開始就一直有反對浮躁、不趕時尚的風氣，以“誠樸雄偉勵學敦行”作為校訓。時至今日，逐利為高，浮躁成習已成社會風氣，南京大學中文系總體上仍然能夠持守人文精神，以“板凳要坐十年冷，文章不寫一句空”互勉。參與這個項目的人員基本都承擔著繁重的教學科研或管理工作任務(wù)，沒有這種甘坐冷板凳的精神，我想這個項目即使完成了，恐怕也成不了精品。

《冊府元龜》校訂本完成了，也獲獎了，但《冊府元龜》本身的研究和整理還有很大空間，也還不可避免地存在若干缺陷。我們一方面打算在這個基礎(chǔ)上做進一步的整理研究，另一方面也期待學界的批評指正。

1. 宋程俱《麟臺故事》卷三“修纂”，《四部叢刊續(xù)編》影印明景宋抄本。
2. 陳垣《影印明本冊府元龜序》，《冊府元龜》（校訂本）附錄，鳳凰出版社，2006年。
3. 《古典文獻研究》2008年第十一輯集中刊出相關(guān)專家對《冊府元龜》（校訂本）的評論11篇，此段引文出于這些論文，茲不一一注明作者。如有需要，讀者可以參閱原文。
4. 柳斌杰《在中國出版政府獎圖書獎評選工作會議上的講話》（2007年9月23日），引自http://www.bkpcn.com/o/Article.aspx?Art068976＆CateP26。
5. 安平秋《整理中國古典文獻的范例》，《光明日報》2007年9月15日。